会开得不咸不淡,底下的干部听得垂头丧气。关培山反复强调各级干部要加大作风整治力度,要把春山县的干部作风推向一个新台阶,强调整顿作风是一场运动,搞运动就一定要拿出运动的热情,要在运动中揪出一批不合格的干部来,言下之意就是在必要的时候,要杀鸡儆猴。
他说得杀气腾腾,大手不停地挥动,仿佛底下的干部都是待宰的羔羊。
刘启蒙半阖着眼,偶尔睁开眼睛扫一眼会场,脸上平静得可怕。全县二十四个乡镇,每个乡镇一个书记,一个镇子,加上县直属机关各局委办正副领导,一百多人到会,阵势不可小觑。
会议安排两天,全部参会人员一律入住县宾馆,家在县城的干部也不例外。我和郭伟安排在三楼靠里的一间房,隔壁是临水乡,对面是毛市镇。一路过去,我看着房间门上贴着的标签,突然明白过来,整个三楼,共十二个乡镇,没有一个乡镇进入全县经济发展前十强。看来我们这层楼,就是落后、贫穷的代名词。
有了这个发现,我兴趣顿时起来了,拉着毛市镇的镇长直接上了四楼。四楼住的是以邓涵宇为首的经济富裕乡镇,县委办、政府办的会议接待处也设在四楼。经过接待处的门口时,我们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堆满了大包小包。毛市镇的镇长毛平就拉着我闯进去,看到接待处就两个忻娘在,我们也不大认识,毛平笑嘻嘻地说道:“忙啊!”
忻娘见屋里进来两个男人,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下面乡镇的干部,像她们见过世面的忻娘,根本不把我们乡镇干部放在眼里,于是没好气地呵斥道:“你们是谁?进来干嘛?出去!”
毛平还在油腔滑调,我听得心头火气,质问道:“你这里不是接待处吗?就这个态度搞接待?”
忻娘看我不是善茬,口气有些放缓:“会议接待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你们食宿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事要找吗?”
“有!”我指着堆着一堆东西说:“我们怎么没拿到这些会议纪念品?”
忻娘就笑起来,指着一堆东西说:“都没发咧。这是关书记找广东老板赞助的会议纪念品。”
我哦了一声,拉着毛平退出接待处,随口说:“毛镇长,你好脾气嘛。”
毛平笑眯眯地回答我:“都是些忻娘家家的,跟她们生个**气。再说,这些搞接待的小女孩子,谁知道是县里哪位的七大姑八大姨,得罪她不要紧,得罪她背后的人,不是好事。”
我打趣他道:“这么说来,毛镇长你也算是个人精了。”
“邓镇长才是人精。我连个边都没挨上。”毛平眼睛看着门上的标签说:“要不,我们去找他坐坐?”
“坐什么呢?”
“邓涵宇这家伙是地主!我们算是老少边穷地区的人,到他的地盘来,就要打土豪。今晚就去打他的土豪。”毛平兴致勃勃拉着我就要去找邓涵宇。
我无可奈何跟着他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看到贴着城关镇牌子的门虚掩着,直接就推门进去。
屋子里一堆人,椅子上、**上都做坐满了。仔细一看,都是我们三楼上来的乡镇干部。
邓涵宇眼尖,一眼看到我,热情地过来拉着我的手介绍说:“大家认识一下啊,苏西乡陈风乡长,全县最年轻的乡长啊。”
几个乡镇长过来握手,客套地打着招呼。
“陈乡长大驾光临,有什么指导啊?”邓涵宇调笑着我,从桌子上拿起“大中华”烟,豪爽地撒。
“邓镇长幽默嘛。”我不卑不亢地揶揄:“到底是有钱的乡抵得上我们一条。”
邓涵宇面色一紧,停住了手,端详着手里的烟说:“我自己哪里抽得起。”
“有人送就好。”我说,并不打算留下来,准备要走。
邓涵宇自嘲地笑:“嘿嘿嘿,老板们送几条烟,都是兄弟来的关系。我们靠他们发展经济,他们靠我们政策支持。各取所需,各取所需。”
“再说,老板们都贱得很,你不抽他的,他就会疑神疑鬼。其实我们啊,都是逼得没办法。不过,我有个原则,抽烟喝酒,随便怎么搞,老子不拒绝,女人和钱,坚决不沾手。”邓涵宇信誓旦旦,态度坚决。
其他乡镇的干部一起附和,七嘴八舌说工作的难处。对于本次县委召开的作风整顿会议,很多人不理解。
有干部拍着肚皮说:“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我是党风还在,胃却只有一半了。”我顺着说话的人看过去,认得他是临水乡的书记,去年做了一次手术,切除了半个胃。
乡镇干部年龄普遍偏低,一般都在三十五岁以上。四十岁是个坎,迈过去就能扶摇直上,迈不过去就要做好一辈子当乡官的思想准备。
乡镇干部在一起,除了说笑,还有个更重要的活动打牌。
打牌真是个好活动,既增加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能摸清楚对方的性格。
因此说笑了一阵,就有干部拿出一盒扑克牌来,叫嚷着开牌。
毛平首先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啪的一声按在桌子上,直着脖子嚷道:“开始了,开始了,赢的请喝酒啊。”
邓涵宇笑道:“搞多大?开作风会,你们敢**,胆子肥啊。”
毛平截住他的话说:“这算什么**?搞个娱乐,活跃下气氛。跟会议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说完拾蹿着我拿钱,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开会是最无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