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送朱士珍的会议开得热烈而严肃,每个人都发了言,都在回忆老朱在苏西乡的点点滴滴,会议开到后来,居然像极了追悼会,每个人的眼眶都红红的,似乎都想抱着老朱大哭一场。..当年柳权调离不声不响,乡政府干部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柳权就一身轻松去了农业局。
朱士珍最后发表离别感言,说自己屈指算来,在苏西乡工作了一辈子,从乡广播站通讯员干起,一步一步走到乡人大主席团的位置,这里面离不开各位干部的帮助和支持,更离不开柳权书记的耳提面授,他的人生虽然不辉煌,但自己无愧于老百姓。
朱士珍突然提起柳权,我的心就莫名其跳一下。郭伟对老柳书记没半点印象,还在微笑着颔首。
朱士珍话锋一转,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年轻人有朝气、有勇气、有胆量、有魄力。我相信,苏西乡在郭书记和陈乡长的领导下,一定会有一个崭新的明天。”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郭伟自负地笑,我却感到如芒在背。朱士珍的这番话,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这个在基层官踌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刚有出头之日就遇到了乳臭未干的两个小青年,他们来得那么突然,来得那么坚决,差点把他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他哀叹啊。
严格来说,朱士珍是个不错的干部!一辈子在苏西乡无怨无悔,见证了苏西乡的每一天变化,见惯了家长里短的琐事,虽然没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干过伤天害地的小事。他就是那么平凡,平凡得犹如乡政府坪里的玉兰树,一年开一次花,千年不结一个果。
半年的代理乡长让他风光过,也让他愁肠百结过。他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在退下来之前扶正,做一回名正言顺的乡长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如今这个梦想已经完全破灭!他失去了最后挣扎的机会,他只能去县烈士陵园终老余生了。
关培山书记找他谈话的时候,他规矩得像小学生一样双腿紧紧地闭拢。关书记和颜悦色地说话,在他看来,眼前口吐莲花的男人,就是主宰自己命运的神,在神面前,人永远显得无比的渺小。
直到关书记说安排他去烈士陵园,他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神要把自己往火山上送。谁都知道何至书记来春山县的故事,都知道烈士陵园里埋着何至书记老父亲的部下。如今的烈士陵园,已经面目全非,当年的烈士墓虽然还在,却早就杂草丛生。
烈士墓的旁边,已经被开发出了几栋住宅楼。这几栋楼是关书记招商引资的成果,曾经作为春山县新时代经济发展的重点工程。
谁会料到此一时彼一时的结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重点工程,到今天却成了一块心病。当然,这个心病只有关培山才会有,这个工程自始至终到是他一手操办,没人染指过。
烈士陵园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放在谁手里,都可能引来祸害。
朱士珍知道这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自己回天乏术,也就释然起来。自己快六十岁的人了,领导安排自己顶上,是对自己的信任。再说,作为一个基层干部,能为领导背一次黑锅,是荣幸。并不是所有的基层干部都有这样的机会,有些黑锅,就是你想背,领导也不见得就让你背。
最关键的一点是,毕竟自己是半路出家。真要杀头,还轮不到自己。
他就笑起来,放开紧紧闭拢的双腿,直言不讳地说:“关书记,你放心。你交给我的任务,就是党交给我的任务。我朱士珍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绝对不会对不起党。”
关培山也跟着笑了,朱士珍就像自己的一条哈巴狗,忠诚勇敢。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会舍了命朝前跑。
现在他就需要这样的一条狗,在他揣揣然的一段日子里,他一直在寻找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在何至下次来的时候能跳出来,至少能把烈士陵园的变迁缓解成无可奈何的事实。
从黄奇善戴帽下到县里任团委书记开始,他就敏感地扑捉到一个信息。市里下派干部,拒是多年的惯例,但不声不响派下来,仿佛视他这个县委书记空气一般,他就很难接受了。因此黄奇善拒身为常委,他开常委会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通知他,但每次都会安排给黄奇善送一份会议纪要。
还没等他从黄奇善的事件中完全抽身出来,郭伟再次空降,完全打乱了他的人事计划安排,原本安排邓涵宇接替柳权出任苏西乡书记的计划落空,预示着自己在邓涵宇父亲身边工作的女儿也会原地不动。
邓涵宇身为城关镇镇长,出任一个偏远乡的书记名正言顺,只要邓涵宇在苏西乡呆上三年,这个被全守注的乡书记荣升到县里做副县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郭伟的空降让他心里很窝火,来个黄奇善还不算,市里又派个年轻人来抢夺乡书记,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于是他找个机会,去拜访市委陈书记。
陈书记一直就微笑着看他发牢骚,等到他没话可说了,才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说:“培养年轻干部是市委近期以来的重心。市委的人事安排,是多方面考虑的结果。”
关培山自知无力回天,只好打道回府。又想着朱士珍代理乡长的事,思想着扶正朱士珍,也算是挽回一局。就在他紧锣密鼓要做这事的时候,黄部长的千金来访,拐了七八个弯,还是说出了乡长要给我来做。
关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