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暗,乌云翻滚,好似一张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眼睛被酷刑摧残的暗淡无神,雨点疯了般撞击着窗户,就像是对悲痛的宣泄,无尽的愤怒淤积在雨水中,带着狂暴奔向无辜的大地。风吹乱了树枝,却除不开厚重的乌云,败落的树叶在空中无能为力地飘飞着,随时都会被一滴雨珠所带来的致命一击打的面目全非。
这一刻,心慌了一下,似乎这粗暴发生在我身上,这野性的东西仿佛是从我的牢笼中挣脱而出,所有责任都得我一个人担着。我无法安抚现在暴躁的雨,更无法将它赶回云层深处,我有的,仅仅是端坐在闷热的环境中,等待天的惩罚。死亡也好,凌迟也罢,为了赎罪,我丧失了选择的权利,无法反抗,无法回避……”
这是他向我讲述的过程中,拿出来让我欣赏的,当时我还不知道初中毕业后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两段话太过凌乱,找不出他想要表达的东西。随着他的故事往后延伸,我才终于明白在他上高中前的那个暑假,是那么不堪、那么疯狂、那么无法想象……
中考完以后男孩立刻给他的好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为的是能在高中和她待在同一个学校,他们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报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对于他来说这是两年半以来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可惜事与愿违,在报志愿的时候,他父亲严令要求报另一所重点学校。争执了许久他还是退让了,决定遵从父亲的安排。当他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出声安慰的他只能不停说着对不起。然后又一次默默接受可笑的阴差阳错。
在此之后,男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好几天,不停在纸上写着同一句话: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上天的眷顾?人们往往都无法忘记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的某个人,他也不例外,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些什么,遇见什么人,但她永远是他最不能舍弃的。
刚进七月,他父亲很突然的开车出现在他面前,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有些粗暴地将他拉到了市里,面对着比一直生活的厂区繁华了无数倍的陌生环境,他多少有些胆怯,好几次想开口询问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都在话到嘴边时硬生生咽了回去,脑子里固执地认为着父亲是为了让自己提早适应未来三年将要生活的地方。
没过多久,他却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单纯。
父亲并没有带着他在市里四处转转,而是将他关在家里,要求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抽烟。呛人的烟草味几次让他差点昏过去,口鼻中的干涩加上被熏干的眼眸,仿佛在遭受着酷刑一般。他想逃,却在父亲冰冷的面容下提不起一丝勇气;他想问。却知道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答案。忍受、顺从。在每天将近半盒烟的摧残下,他渐渐适应了不愿适应的东西,已经蜡黄的脸颊上也不再是之前的痛苦。而是令人有些害怕的平淡。
生活并没有在他学会抽烟后好转起来,父亲也没有给他时间用于调整有些麻木的大脑。强硬地将他带到了酒席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往好的方面想,那样只会在最后让自己拥抱更沉重的失望。
渐渐的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因为父亲正在创业。所以需要不断应酬,而他则是一个被利用的道具。抽烟是为了在对方递过来烟的时候不至于显得没礼貌;参加酒席则是为了给不能碰酒的父亲挡下一杯接一杯的白酒。
那天,是他第一次因为酒精而不醒人事,胃里翻滚的恶心感,以及合眼前父亲那失望的表情都将他往地狱更深处推去。在梦里,他拉着父亲的手哀求着,哭诉着,就和小时候的场景一样,只不过以前是为了让父亲留下,现在是为了让父亲放自己离开,结果却是一样,父亲冷漠地甩开他的手,不容反抗地将他丢在一个满是烟酒味道的空间中,丢下一句“这就是你的生活”便扭头离去。
难受的日子并没有就此打住,在他第一次宿醉后,很快就被拖到了一个新的酒席上,又一次开始了对未完全发育好的身体无情的摧残。
一天又一天,从醉倒结束头痛的生活,又以更加头痛迎来看似崭新的生活,无数次的呕吐让他的食道都隐隐作痛,可他没有抗议过,没有退缩过,无论父亲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努力去完成,不仅仅是因为对父亲的尊敬,还因为他有点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拿不出自行了断的勇气,就只好通过糜烂的生活腐化自己的信念。
终于他在一次应酬后,吐的不再是令人作呕的饭渣,而是令人疯狂的猩红,他笑了,狰狞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彻底摆脱掉这种无力反抗的悲催生活;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回到奶奶的怀抱中。
他还是没能如愿,父亲不知是出于对他残存的关爱,还是早就预料到了他消极的想法,停下了自私、残忍的行为,将他送回了原来那个渺小的环境中,临走前还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赶紧养好身体”。他很清楚这不是关心,而是为了让他更好地面对今后每一场酒席,噩梦终究还是没有停止。
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离开了荒唐的生活,可烟酒味却早已凝成了一根粗壮的神经,无论何时何地,都仿佛置身于那污秽的环境中,久久无法挣脱。
挣扎着走到书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