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的到来的第一日,郭嘉已准备了一些他的东西。郭奕看过之后,并无任何动容,只是淡道:“谢谢,但我不喜欢蓝色。”

郭嘉温和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郭奕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知么?”

“……不知。”

郭奕已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道:“那便算了,蓝色也不错。”

郭嘉有些烦恼。

——他面对千军万马都能无懈可击的从容镇定,而今面对郭奕,着实有些束手无策。

许是因妻子早亡、而后郭奕由着他亲族养大的缘故,他对郭奕本有些微亏欠之情。又因这些年双方几乎没有见面,郭嘉根本不了解这个沉默的十四岁少年。而郭奕看起来也不需要他的了解,无论郭嘉表现殷勤抑或平淡,皆是淡然以对。

这种情况大大出乎曹植所料,他忍不住微笑起来:“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先生猜不透的人。”

郭嘉温和一笑:“四公子倒是太看得起在下了。”

“那先生打算怎么办呢?”

郭嘉闻之,侧目去看书房之中认真读书的少年。他的眸中光芒闪烁,非但没有任何挫败抑或失措,反而有覆着许笑意。他淡道:“多些趣味,活着才有意思。”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曹植与曹彰加冠。

冠礼对于兄弟两而言,恐怕是长至今日最为郑重的一件事。这一日两人沐浴焚香,由曹操与曹丕引领进太庙祭告天地、祖先。而后曹彰由大将张辽加冠,曹植则由着荀彧加冠。

三次加冠之后,曹操设宴款待宾客,宾主尽欢。曹植与曹彰拜见过母亲,最后曹操定了他们的字:子文、子建。

子建,子建……

曹植默念自己的字,一时间脑中似闪过万千画面,心中更似有琴弦触动,然再神思之时,却寂于一片空白。

加冠礼方过,帝王听从荀彧等人建议命曹操主持修改法度。曹操以大病为由,命曹植暂代主持。

朝廷上下轩然大波!

——历代变法,皆要触动一部分人利益。而这一部分人,大多处于权利顶端,譬如皇族之人,譬如士族大夫。他们家人最多不过千百,却占有全国大部分土地。每年纵有万千饿死之人,也与他们无关。然而曹操从前开垦良田,赐予百姓,剥夺了他们诸多利益。哪怕不曾伤及家业根本,也足够他们怨愤!

他们自是不愿。

当事时,曹植正在杨修府中,请杨修相助。两人一边落子下棋,一边思索应对之法。

曹植早在七八日前便知晓此事,因而并不如外界惊诧。而杨修略一思索便也明白此中深意,只些微诧异。

杨修落下白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可曾想过,曹公要你做什么?”

曹操虽言要他参与主持制定修改法度,但事实上无论刑法、赋税、文化……这些皆是律法之重,更是国家安定与否根本所在。哪怕曹操万分信任曹植,也不可能将法度交由曹植来领人制定。所以曹操要曹植所做的,绝非法度关键,而是前期比较杂糅的事情。譬如收集百姓生活资料,思考刑法量度,或者倘若他有不错的建议在保证百姓安居乐业的前提之下发展朝廷,曹操也会考虑将之编入其中。

曹植自然是明白的,他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杨修也颇为赞同。他又问道:“那么你又是否知道曹公为何要你来做这件事情?”

哪怕不是真正接触法度核心,这件事情交由其余有才之士来做岂非更好么?在杨修看来,这其中最合适的人选是荀彧,然后才是曹丕。

为何又偏偏轮到曹植了呢?

曹植在腹地落下一子,收取白子四粒:“父亲命学生办此事,一则是想看看学生面对朝廷上下疑问时有何能耐,是否值得花力气培养;二则是要将学生推到众人眼前,为学生造势;三则……是要看看二哥知晓此事之后会做什么。”

他顿了顿,最后加了一点:“四则,是要看看朝中大臣,会如何表现。”

这四点,已是曹植所能想到的所有。

如今曹冲死了,而曹操也已年过半百。他心中最合适的世子人选没了,他也没有气力来重新培养符合他心意的继承人。所以他要借这一件事来看看,曹植会如何做,曹丕会如何做,朝中大臣又将如何做,是哪些人极力反对曹植,那么这些人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只是曹丕这些年掌握许昌,在城中已略有名望;而曹植深藏家中,却是默默无闻。倘若曹植连朝廷上下质疑声都无法压下,那么他自然没有培养的价值;若曹植能压下去,便由着他与曹丕去斗又何妨?!

杨修闻之,并不顾那四子,反而在另外地方落下一子,然后抬首微笑凝视曹植。他的表情再没有戏谑与嘲讽,而是少见的认真:“看来曹公之意,你倒是十分了然。”

曹植默然凝视棋盘,又放下一粒黑子,目光闪烁:“先生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杨修弹了弹指尖,详细端详他良久。他呷了口温水,缓缓道:“第三个问题,是你将如何抉择。”

他顿了顿,落下一子:“四公子,你又输了。”

曹植敛眸,良久无语。

许是最近为郭奕分了神,许是曹植想要证明自己已能独当一面,此事郭嘉先前并不知晓。

而消息传入他耳中时,他正陪着郭奕读书。他下意识起身想要去同曹植商量,下一刻却坐回位中,引得案几旁认真读书的郭奕亦是侧目。

但郭嘉并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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