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许昌的那一日,天气并不大好。雪色依旧覆了整个许昌,乌云遮天蔽日。

也正是天气不好,曹操只命曹彰、曹植、曹冲三人前来送行。

这些日子里,曹彰已振作了起来。他看着马背上的父亲,心中豪情激荡:“儿提前恭祝父亲攻克翼州,一统北方!”

曹冲亦是如此。

曹操朗声大笑:“说得好!”

唯独曹植微低着头,似有些难过。

曹操皱了皱眉,怪异道:“老四为何强颜欢笑?”

曹植忙轻声道:“父亲恕罪,儿并非怀疑父亲拿不下翼州……只是,儿舍不得父亲,也舍不得二哥。”

曹操笑容有些敛去了。他出征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有儿子说舍不得他,心中不禁有些动容:“为父定能安然拿下翼州的,老四你就放心罢!”

曹植不好意思垂下了头。

曹丕心中愉悦也有些许的淡了。他俯瞰前方,看不清少年此刻表情是伤心还是遗憾,一时只觉天色暗的令人烦躁。

他深呼吸,压下心绪,终究只温和道:“四弟放心,为兄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父亲的。”

曹操心中甚慰。

他终于下令出发,大军秩序森严,整齐离去。

唯独一架马车忽然停在他身边。有人微掀车帘,微笑道:“四公子可会不舍得郭嘉?”

曹植瞧着这张略有一分苍白的清俊脸庞,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怔了怔。

“嘉也会想四公子的。”不闻曹植回答,郭嘉继续微笑说,语气就像骗陌生小孩吃糖的猥琐大叔,“记得准备好酒哟。”

“……”所以亲爱滴郭奉孝先生,您到底是想曹小植呢,还是想他的酒?

曹丕走后,曹植其实有些不习惯。

这些不习惯,总是在晚膳时候不太见到曹丕空着的位置,以及偶尔无聊是更为强烈。

昔日曹彰离去,他也并未有如此感觉。概因他醒来时,是曹丕教他习字,而非曹彰。

暂且不论这些不习惯,很快又到了三月。

曹植从前很喜欢这个时节,天凉不多雨,风光且明媚。然而自从二哥将他带入“流觞曲水”这一游戏世界,这几日成了他深恶痛绝的时节。

今年曹丕随曹操出征,便由他人举办祓禊仪式。曹植本不想参加,奈何杨修告诉他说,若不想参加,便写十篇诗出来罢。

曹植屁滚尿流地参加了。

他原本是想拉曹彰一起去的。怎知曹彰一听此事,立马一手指天道:“四弟快看,那是什么?!”

曹植下意识转头,只见苍穹浮云,别无他物。

他急忙砖头,只见得自家三哥骑在他那匹马上英挺的背影,以着一往无前之势绝尘而去。

“……喂!”曹植只来得及喊出这个字,哭笑不得地喃喃自语,“也太没义气了吧!”

他唯能耷拉着脑袋,在杨修讥讽的表情里上了马车。

到达目的地之后,便是曹植握着酒杯,止不住面色微妙了。

他真心觉得自己很倒霉。

这已是今日第三次拿到酒杯。而以从前例子来看,只要他参加,便至少得喝到微醉。

看别人难得才得到一次机会,但每当他一起玩,酒杯就跟开了挂一样接二连三停在他身边。想来他在“流觞曲水”这一游戏中,人品绝对是垫底的!

难到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磁场?每当这一日,不吟诗就得一手湿?

曹植略感无力。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忧伤到蛋疼。

天幕却似丁点没有体会到他的郁卒悲痛,湛蓝的令人心醉。偶有微风拂过,云卷云舒甚是悠悠闲闲。

天地俱是如此惬意。

见曹植迟迟不动,已有心急之人催促道:“曹小弟若作不出来,快喝酒罢!”

曹植愤愤收回目光。

但当他一眼扫过周遭风景,灵机一动。

“夏节纯和……”他不自信顿了顿,不知怎地脑中忽顺畅地无一停滞,“天清凉,百草滋殖舒兰芳。”

语罢,他便转头紧紧凝视杨修。

倘若他能当场写出一首令杨修满意的诗,自然无需再写课业布下的文章了。因而,这首诗能不能得到杨修的赞同,便是关键。

杨修环顾周遭,此地芳草萋萋入眼浓,此诗其实甚为贴切。

有人默念了一遍,抚掌赞道:“曹小弟这首诗明里赞赏此地万物繁盛,实则暗喻政清人和,贤达得用。好诗,好诗啊!”

众人闻之眼睛一亮,俱是赞叹。

曹植眨了眨眼。

——他只是脑中灵光一闪,绝对是没有如此复杂的想法的,大哥你解释也太给力了吧?

他很快微笑了起来,一脸被识破状,矜持凝视杨修。

杨修见状,微挑了挑眉。他本来满意这首诗,但见曹植此番得瑟表情,他心中不知怎地又有些不太愉快。

既然自己不愉快了,自己的好学生怎能愉快呢?杨修这般想。唔……要不课业再多加一篇文章罢!

杨修思及此,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不管曹植现下如何愉悦,不久后的将来又该如何纠结,他到底做出了诗,游戏再度开始。

他便舒坦地继续躺下。心想,这次酒杯该放过自己了吧!

但瞧见片刻后众人凝视自己的目光,他又有了不详的预感。

转头,果真见得那只万恶的酒杯稳稳停在身旁。

手指抽筋地拿起这酒杯,他正要再想一首诗出来,脑中骤地闪现一行字——灵感已死,请勿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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