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手里拎着塑料袋,低头匆匆在路上走着。小区里这时候还没有多少人活动,周围十分安静。但当她走进自家的楼道时,一个声音蓦地响起:“哎,祥子,你的书!数学书!”

咚咚咚的脚步声停住了,很快又重新响了起来。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像阵风一样地从郑云旁边冲了过去。郑云及时往旁边一躲,才没有被撞到。她回头看着男孩跑向车棚的矫健身影,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刚转过身,又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从楼上走了下来,脸上带着抱怨。看到郑云后,又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哎呀,是郑云啊。这么早就去买菜了?”

“这时候菜便宜,还新鲜。”郑云脸上堆起笑容,“你呢?送儿子去上学?”

中年妇女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我家祥子就是太皮了,刚才没撞到你吧?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今天早上又差点忘记拿书了——哦,对了,你家小茹数学挺好的吧?有什么窍门吗?”

“都是她哥教的好。”郑云的表情变得有点勉强。

邻居脸上的神情忽然就显得高深莫测起来:“哦……这样啊……我说呢……不过呢,这人啊,总得向前看的,你说是吧?”

郑云点点头,默然无语。中年妇女忽然一拍手,说道:“哎哟,我都忘了,刚才接了个电话,还有个快递在门口等着拿呢!我先去了啊,有空再去找你串门儿。”说罢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郑云摇摇头,拎着满袋子的菜继续往上爬。一直到顶层,她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一扇油漆剥落、还贴着一个半边摇曳在空中的福字的防盗门。

家福园小区是十几年前兴建的楼,位置偏僻,但是因为隔壁就是高中,所以地价一直都在攀升。当初买回这套房子的时候就是为了孩子上学的方便,所以即使是老公出了车祸意外去世,家里断了一大经济来源,郑云也没有松口卖掉这套房子。可是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要从这个地方搬出去了。

尽管为了女儿小茹,郑云知道自己最好留在这儿,但是因为儿子子欢……

打开防盗门后,郑云果然听到了从客厅里传来的电视机的声音。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在那里解说:“……发现宇宙高能粒子射线将限制外星球生命体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云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嗤”声。她赶忙换上拖鞋提着菜走进屋里,看到儿子正在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客厅另一头的矮柜上放着的电视。她心里莫名地一酸,却露出笑脸来:“欢欢啊,这么早就起了啊。”

何子欢——这是她儿子的名字——的头转了过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上,因为专注而睁外慑人。在静静地看了郑云两秒钟后,他又忽然挪动了一下脖子,重新面对着电视。从始至终,那张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包括眼睛睁大的幅度,嘴角的弯曲——统统都没有。

郑云忍不住叹了口气,从沙发后面走了过去,进了厨房。

“……科学家认为宇宙射线绝大多数是质子,或者氢原子核……”电视里的解说依然在继续,浑厚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讲述着。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的年轻男子向着郑云的背影又转动了一下脖子,停顿两秒又转了回来。他的动作精准而迟缓,仿佛不愿意令肌肉多做一丝动作。如果能拿一个摄像头将这一幕录下来,放慢几十倍,就会发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完全是匀速运动的,而且丝毫没有富余的地方。

厨房里的郑云眼下正在一边把菜分门别类放进冰箱,一边暗自忧心儿子的精神状况。

坐在沙发上的杰罗维特现在正在抱怨这具碳基壳子的沉重、冗余和难以控制。

没错,它把这当成了一个难以忍受的负担来看待。

作为一个在西塞留斯星际联盟第一首都星球出生的高等精神体,杰罗维特自从离开了作为母体的培养槽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连一根精神触须都会被什么东西紧紧挤压包围住的经历了,更别提这还是个碳基的壳子——联盟里就算是最低等的精神体,也是用硅基作为母体的,而碳基?

西塞留斯星际联盟里流行着一句用于嘲笑其它精神体的话:“你一定是从碳基的培养槽里诞生的!”

宇宙中最愚蠢的种群就是以碳基为主体而诞生的生命体,而全宇宙公认的最愚不可及的行为就是一个精神体给自己套上一个——别管它是什么基的壳子。杰罗维特的监狱里最流行的恐吓手段就是“把你扔进碳基里面!”,而那些囚犯,无论多么穷凶恶极的精神体都会因此而感到战栗。可是现在?

现在,纵跨四百五十三个星系的西塞留斯星际联盟第四监狱星系狱长杰罗维特被迫把自己套进了一个碳基猴子的壳子里(即使是被迫),而且目测最起码在二百六十三年内都将被迫生活在一群碳基猴子中央(哪怕是被迫)——被迫!杰罗维特从不接受被迫!可是现在,它正该死地被束缚在了这该死的壳子里!

这该被诅咒的碳基生命!

但是——这也是无奈的选择。即使是能在整个联盟都横行霸道的杰罗维特也不得不去接受这样的选择。谁会想到它竟会在一个黑洞上栽了跟头呢?

只不过是一个黑洞而已。杰罗维特恼火地想着。它的宝贝飞船已经跳跃过多少黑洞了,却偏偏在这一次出了意外!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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