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之,恼之。
龙椅上的隆庆帝再没召唐牧回话,直到下朝,众官向他恭贺时,他还没回过神。听见人家一口一个“虎父无犬子”,他面红耳赤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家大宅传来唐牧的嘶吼,唐太太坐在桌前抹泪,脚下一地碎瓷。
“父子冤家,父子冤家,你的儿子前世铁定死在我手上。今天在朝上,我的老脸都让他丢光了!”
唐太太捏着方巾,指着唐牧,张了半天嘴也崩不出一个字。“唉!”她背过身去,劝他冷静的话也不想说了。
天下竟有这般狠心的父亲,儿子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他倒只掂记着自己的脸面。丢脸也比丢命强,要是早知道,她才不会嫁给一个酸腐文人。
唐牧重重敲着桌子,“你还想说什么?要不是你惯他,他也没有今天,慈母多败儿。”朝外面吼道:“朱掌柜在哪!让他滚进来见我。”
唐太太不说话是不行了:“你的儿子是什么脾气,你还能不知道?当父亲的都管不了他,还指望别人管?朱掌柜纵然有错,也早已了了,你现在又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没事学学芸娘,多看看佛书修身养性。”唐牧撂下这句话,不理会太太正杏眼圆睁要吃人,拂袖而去。
一旁的小丫鬟好想笑,老爷这句话该对自己说才是。芸姨娘是个女呆子,有什么好学的。
“太太,老爷唤我何事?”
朱掌柜来了,他刚问完,唐太太就看见唐牧又转头回来了。
唐太太不容置疑地说道:“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别想作践我的陪房。”
唐牧恼怒,心说我只是想问问儿子看上的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你一副护食的嘴脸摆给谁看。
唐牧把儿子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朱掌柜,问道:“朱掌柜,说说大少爷在印度的事情。”
“对,还有印度公主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把我瞒着。”唐太太补充道。
大少爷真的好好活着?朱掌柜都快哭了,这几年来他都没睡个安生觉。提到印度公主,他又懵圈得不行:“什么印度公主?”
唐太太私下里听朱掌柜汇报过儿子在印度的事情,那个卖糕点的姑娘把儿子的魂勾了去,他也有隐晦透露。可是现在钻出个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掌柜听唐老爷说完朝上的事,比谁都讶异。难道……大少爷还是个花心的?以他老朱的阅力,哪还不懂唐大少爷对糕点姑娘的心思。这...怎么又换成公主了?
朱掌柜忍不住暗地里点头:嗯,或许他有老爷的遗传。
瞧瞧现在唐家吃的用的,哪一件不是太太铺子赚来的;以老爷每月七石五斗的俸禄,要养这么多仆人,恐怕天天只能吃水煮青菜......
“老爷太太。”朱掌柜说道:“大少爷娶公主,总好过那个卖糕点的姑娘。”
唐牧惊问:“什么糕点姑娘?”
唐太太挥手让也不知所以然的朱泉下去,向唐老爷解释之前的事。她也认同朱掌柜的话,的确是比娶之前的姑娘好。
唐牧哭笑不得,“好好好,当真是我的贤妻,懂得安慰人。哼!”再次拂袖而去。
唐太太揉着太阳穴,吩咐丫鬟布置大少爷的屋子,再拾掇间客房出来。
好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此般大趣闻。来唐家探稀奇的各家太太络绎不绝,唐太太疲于应付,把两个已为人妇的娘家侄女接来挡驾。曾经看上唐轩之又被拒掉的人家,也厚着脸皮开始走动,你方唱罢我登场......
“仇啊!”唐太太终于念出这句话。儿子大难不死的喜悦,被闲语碎语冲淡了。
“怎么,唐太太病了?”一个官太太假意关心相问。
顾大表姐牵着幼儿诚肯点头,“我姑母身体一向不好。”
什么一向不好,官太太撇嘴。别当我不知道,参茸燕窝唐太太长年没断过。饶有兴味地说道:“这可真不巧,公主长媳马上就要来了,她病得真不是时候。”继续好心而问:“别是累着了吧?要我说呀,就算是公主,也是跟我们大明的公主是不同的,何苦搞得隆重,差不多就行了。”
顾大表姐仍是笑盈盈的,“姑母始终是婆婆,公主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慢待了。就算是不同,她也是公主。轩表弟一无功名二无豪产,能娶公主,也是他的能耐。”
官太太哪还琢磨不出这话的味道,言不由衷:“这话我爱听,可不就是本事吗?”话锋一转,软刀子就亮出来了:“城里那些红眼病咱别去管,她们说什么蛮夷血统,什么蛮族附马爷,全都是嫉妒呢。”
顾大表姐的脸色立即沉下来,冷冷两个字:“送客!”
这位官太太脸上也挂不上了,你一个正七品小官敢跟我甩脸色。但是转念一想,也是给装病的唐太太捅进了一刀。
“哼!”甩着帕子走了。
顾大表姐口干舌燥,急慌慌去找茶。进到内室,里面一屋子姑娘。
唐太太躲得了外人,却躲不了家里的侄女儿们。今儿一大早,全都过来了。七嘴八舌,吵得她没病也要生病了。
“哎呀,别再问了,过些时日归家,你们不就知道了吗。”唐太太气道。
知道舅母面凶心软,唐牧大妹妹的女儿撒娇央求道:“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嘛,舅母你没去打听清楚?”
唐太太扶额:“先要到天津港,兴许还有一个月吧。快快快,都家去,一个月后再来。”
“舅母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