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溪一连打了三枪,姿势虽然很正确,但手枪的后坐力依旧震得她手臂微微酸痛。她想稍微活动一下,无奈被跪在地上的丁太太紧紧的抱住了大腿。
要是把手中的枪指向丁太太的脑袋,貌似也不是很合适。
丁太太拉着长音,用唱戏的调子把她的要求唱出来:
“结婚,冲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啊,回到家里我把你供起来。”
这个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依旧是小桃杏子,然后和桃杏对抗的两个丁小姐也反应过来,她们一齐扑了上来,将丁太太和张美溪拉开。
“放开我们大小姐!”
“不要跪她,妈呀,快起来!”
黄四舅妈终于开始说话,她的关注点依旧在表小姐手中的枪上:
“你,你,那里来的抢,快放下,这可不是玩的,要死人的。”
丁太太这才注意到张美溪手中拿着一把金色的小枪,想起刚才进门时候的响声。小腿肚子软了软,刚被女儿们拉扯起来,又差点跪下。
桃杏都是头发散乱,衣衫凌乱的样子,声音里却带着哭腔,一直在说着:
“有没有伤到?有没有伤到?”
黄四舅妈作为主人,依旧强撑着说话:
“大家都冷静一下,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定要冷静的说明白,要按科学的方法处理问题!”
民国成立了十几年,科学民主的宣传深入人心,黄四舅妈情急之下,把报纸上的新鲜词汇句子蹦了几句出来。
情况太紧张了,能说出话来已经不错了,倒也没有人笑话她的用词。
“舅妈说的对,我们就按科学的流程处理问题。”
在这样的状态下,张美溪还是按着往常的习惯屈膝行礼,说出来的话却清冷清晰,和往常完全不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先去梳洗一下,大家冷静下来,慢慢说。”
桃杏跟着张美溪上楼梯。
丁小姐们还想扑上来,只是想着张美溪手中的抢。有了片刻的忧郁。平时那样和气温顺的人,手中怎么会有枪,还那么快的时间就拿出来,打响了!
太太小姐们的战斗,最通常的办法。自然是互相间不带脏字的唇枪舌剑。倘若激动到动了手脚,自然会更加热血沸腾一些,但是也仅仅如此。她们更终极强烈的手段,常常是会用在自己身上,上吊喝药撞墙之类的。这个就是生与死的拷问了。
丁小姐们今天十分激动,一上来就使用了又抓又挠的武力手段。没有武力值的张美溪宅斗经验十分不丰富,仓皇迎战,只好放了枪。
甚至在那电石火光之间 ,张美溪还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个说法,说那些张口闭口就要捅人的街头小流氓。他们手里的刀,在捅人的时候,都是用手卡住,只露出一厘米左右的刀锋,这样一刀又一刀的捅过去,是十分震撼人心的,但是不会伤到人命。
幸好三枪打玻璃后,场面被冷静了下来,不然的话,张美溪真的要拣着不伤人命的地方来一枪了。
桃子才上了楼去。又匆匆忙忙的下来,摇了一个电话。
这个时候,丁太太和丁小姐们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
黄四舅妈用手捂着心口,强撑着架子。一面让人摇电话找黄四舅舅回来,一面吩咐佣人上茶。
黄四舅舅公馆,是一座前后带花园的西式三层洋楼,一楼设了客厅和餐厅,还附带东西偏房走廊后厨房。
客厅和餐厅,都有几面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碎落一地。冷风冷雨呼啦哗啦的吹了进来,窗帘也散落下来,被风雨吹得老高。
因为上面没有吩咐,仆佣们都不敢做主收拾。
只有一个黄家女佣把地上的一块粗布捡了起来:
“这是表小姐的东西,我给她送上去!”
另一个女佣拉住她:
“你收拾干净了,再送吧!”
等时态平息了,巴结上去,也能得到几个赏钱,现在扑上去,说不定会讨人厌。
手拿粗布的女佣并没有听从同事的建议。她悄悄退了几步,趁着没人留神上了楼。送布自然是借口,刚刚回家的表小姐应该会很需要有人解释一下情况。
客厅里,一对老牌友黄四舅妈和丁太太已经做了初步的交流,她们是知己知彼,战斗了一辈子的。
其实最先到的丁小姐们也已经说明了基本情况:
“我们哥哥得了病,活不成了,都是你们家的那个表小姐害的,我们是来找她抵命的!”
丁小姐们就是直接的来闹事的。她们希望能撕烂张美溪的嘴,抓花张美溪的脸,没想到平时那么柔顺的一个小女孩,竟然不是任由她们欺负的,竟然还十分震撼的亮出了枪。
在混乱的民国时代,随身携带手枪的淑女小姐也是十分少见的。
丁太太要成熟很多,她带了解决的方案,她的要求刚才已经哭唱过了。
希望能马上成亲,冲喜,救他的儿子。
黄四舅妈表态:
“这个肯定不行,我们这个表小姐,是家里的独苗,要招亲的。”
丁太太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招亲也行,我们愿意入赘。”
黄四舅妈被气的一口老血窝在了心口:
“我们六姑太太家里,也不是普通人家。”
一位丁小姐抢先插了一句:
“管他们是什么人家,坏了名声,还想怎么嫁人。”
坏人名声,不光是老亲里宣传,还可以去法院打关系,还可以登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