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出来了。”
就在顾长月现身水中,含住血鳄妖核的时候,地下城第十八层黑暗缥缈的空间中,一束月白色的光芒自顶端打下,照耀在一块紫檀木矮机上。
茶具煮茶,青烟袅袅。
矮机左右,对坐着两名男子。
一个黑衣神秘,一个则是紫袍俊逸。
这两人倒不是旁人,正是刑无悔与古道一。
说话的是刑无悔。
他的手中抱着一块深黑色奇异的算盘,完美的右手食指正好将离位的算珠推到巽位,风火同人卦,卜吉,转危为安。
语毕,露在黑色风帽下头鲜红的唇角扬起妖异的弧度。
而听闻此言,古道一紧握水杯的手怔了怔,缓缓放松,片刻之后,像是放下了千斤重的心事,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就好了。”
刑无悔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戏谑道:“这般担忧,倒像是有点不相信你那弟子似的。”
古道一摇了摇头,平静地道:“即便相信,可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遭遇这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怕,我这个做师尊的,能不担心么?”
刑无悔笑道:“说的也是,我虽能算到大致的结果,却终究不敢断言中间是否会出现变故,不过,无论生或死,我们都是不能出手干与的,毕竟这些经历都是属于她的。”
正如蚕兽破茧成蝶妖,在与茧搏斗的过程中,若是有人出手相助,那么就算这只蚕兽安全了,却将永远也飞不起来。
与其永远也飞不起来,不如任其自己挣扎,或是被茧所困,渐渐死亡,或是破茧而出,翱翔天际。
在刑无悔看来,顾长月就是茧中的蚕兽,所有关于她历险或是成长的过程都是她在挣扎着破茧的过程,他就算知道她有危险,却也依旧不会出手相助,饶是她真的不幸力竭而亡。
她必须自己成长起来。
鬼宗的继承者应当是能够为鬼宗挡风挡雨的人,而不是鬼宗替她挡风挡雨的人。
从这一点上,刑无悔无疑比任何人都冷漠无情,却也最为现实理智。
古道一未曾接过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否也赞同此言。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却是道:“既然没事了,那应该已经到了北境,让沉曦和木纾去接应吧。”
刑无悔点了点头,似乎欲将算盘放下,却不料一枚算珠“哒”地一声滑了一下,变换了位置。
低头一看,转危为安的卦象居然被一枚算珠打乱,整个算盘上的珠子看起来七零八落。
变幻多端,又是一难。
只一卦而已,却已经有三折。
他抬起头来,正好撞上古道一投来的目光。
“道一,你恐怕得多担心一阵了,就在方才,那丫头干了件蠢事,现下当真是性命危矣,不过若是能够挺过来,却不失为一件大喜事。”
古道一的眉头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接着将目光落在了算珠上,有些无言以对。
劫后余生本来应当是欢喜的,可是这种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顾长月便能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本她的双手被血鳄炸成重伤,麻木不能动弹,而她不想就这般任由一颗即将晋级到九级的妖兽妖核被水冲走,让别人捡到白白便宜别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将其含在口中,想要先寻到一处安全地带再将其吐进纳戒之中。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好不容蹬着勉强还可以动弹的双腿,顺着水流窜出水面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浪花自她的后背猛地一拍,她猛地吸了口气,接着,只听“咕嘟”一声,嘴里跳动不安的血鳄妖核竟是生生被她吞了下去。
措不及防下,她下意识就要将其吐出,哪想嘴巴一张开,却是灌进一肚子冰凉的河水。
那妖核被水一冲,直接就往肚子里滑。
而随着妖核自食道滑下,在体内渐渐散开,她明显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开始疯狂暴涨,每一根脉络,每一处关节都发出“噼里啪啦”仿佛燃放爆竹般的声响,几乎瞬间膨胀数倍。
奈何她全身僵硬不能动弹,根本无法释放。
鼻子、耳朵、双眼、口腔哗啦啦地向外涌着雾气状态的白色灵气,然而即便如此,身体里的灵气还是越聚越多,将整个身体也撑得鼓鼓的,似乎稍微被带有尖刺的东西触碰一下就会爆炸。
痛,撕心裂肺的痛,自身体每一个细胞传来,刺激着神经。
顾长月咬紧牙关,痛得头晕目眩。
丹田之中,小花都还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便眼睁睁地看着一颗红色妖核自食道而下,很快便化作灵气,疯狂暴涨。
它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血鳄妖核好端端地怎的就跑到肚子里来了?
眼见灵力疯狂,吓得不清,赶紧用鬼火抵挡。
可惜方才用尽全力地攻破血鳄防御火焰,又帮助顾长月击碎血鳄坚硬的皮肤,现下已经没了力气,当下面对着如同绝提洪水般倾覆而下的灵气风暴,竟然无法阻挡。
灵气瞬间灌满顾长月体内的每一个角落,自小花的头顶浇下,它终于支撑不住,虚渺的枝叶向下一弯,被强大的灵气砸晕过去。
外面,顾长月早就已经肚子涨涨地、呈浮木状浮在了水面上,顺着水流流走。
这一带的流水极为湍急,又有无数的碎石,顾长月在这些碎石间跌跌撞撞,手上脚上添了层层新伤,最后甚至“砰”地一声,狠狠地拦腰撞在下游一块立起的碎石上,整个人横着打了个转,然后又顺着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