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虽出了一位天顺皇后,她倒是一心想提高女子的地位,不但重许女子亦可以当门立户,还招了不少女子入朝为官,还有做了大将军的。纵然那些女官们多有不曾嫁人的,可民间女子大多仍是一到了及笄的时候就匆忙嫁了出去。纵然有些高门大户的女儿不愁衣食,有些女子靠着织布一样也能养活自己的,可这样的女子天下间能有多少?”
“只要这世上仍是以父权、夫权为重,在朝为官主政、出门做工、赚钱养家的仍是男子,女子仍是要靠着男子为生,那就还是只能以嫁人为业,被男人们关到后院那一方狭小的围墙之中。是以天顺皇后纵然是自古第一个登临权力顶峰的女子,但以她之能,想要颠倒乾坤,让女子同男子平起平坐,却仍是举步维艰,等她一死更是以失败而告终。”
采薇想了想,方道:“姑妈所言,固然有理,可是为何那西兰国中,便有些女子终身不嫁,也不用入她们那边的寺庙里头去修行,就住在自家的庄园里,每日喝茶跳舞,若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便和那人到什么堂子里去成婚,若是一直没遇到,便一个人过,或是请些女伴来陪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
“西兰国……,便是你父亲早年时因缘际会下,被一阵海风送去的那个极西之国。蒙兀族统治我中原百年之时,此国中还曾有人到访到大都。唉!自打洪武皇帝建了燕秦,因不喜商人,索性便封了海禁,只许远洋诸国朝贡往来,便极少听到过那西兰国的消息了。你父亲当日虽曾说了些那国中见闻,但也不敢多说,更不曾提及你说到的这些。”
“这些也不是父亲告诉我的,是父亲带我回泉州时,我听一位从西兰国来的传教士夫人说的,她父亲原是咱们大秦国人,早年在海里流落到西兰国,就在那里娶妻生女。是以那位夫人既会说西兰语,又会咱们的华语,她极是喜欢我,见我好奇西兰国中女子的闺房诸事,便跟我说了好些。”
太妃一听,大感兴味,不由道:“快一一说来让你姑妈也开开眼界!”
采薇这一说,便说了快一个多时辰,此时什么曾益、什么退婚,全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跟沈太妃论及西兰国女子与本朝女子地位的种种不同之处!
“看来,那西兰国虽也是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但总不像咱们这里,又多了什么三从四德,将女人束缚得死死的!”沈太妃感叹道。
“而且竟然还可以立公主为女王呢!咱们国朝这么多年也只出过天顺皇后这一位女帝,还是以帝母的身份才能最终登上帝位。”
“结果她临死时,又主动撤去了帝号,仍是命她儿子以皇后之礼将她安葬,可见天顺皇后抗争了一生到最后仍是向宗法礼教低了头。”
“姑妈你说,若是那《礼记》是由女子书写,可会还有什么‘三从四德’不成?”
“那自是不会有的,可是男人们又岂容女子写出这些书来,他们只会让女子们写些《女诫》《女则》一类的东西,自个教化自个,这么上千年下来,有时候你会发现,为难女人最厉害的有时候反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