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深秋,建安城的叶国公府内茶花似锦,四处还飘着一股淡淡的丹桂香,午后的亭台楼里间采光恰到好处,烘托着一股秋的暖意。
偶尔有挂在屋檐下鸟笼中几声鸣翠,走廊中时不时有丫鬟经过,匆匆而过,脚步清浅。
忽然蘅芜院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丫鬟跑进了蘅芜园朝着主屋旁边的阁楼去,还没上台阶就被守在那儿的另一个丫鬟拦住了。
半夏拉住小竹,低声呵斥,“干什么你,不知道姑娘这时辰在休息,匆匆忙忙的有什么急事。”
小竹擦了一下汗,“半夏姐姐,萧家大少爷来了。”
半夏神情一怔,还是十分镇定,“来了就来了,你跑什么。”
小竹一跺脚,一股脑把话给说了尽,“不是,是萧家大少爷跪在了府门口,向国公爷求娶咱们姑娘。”
一向沉稳的半夏这会儿也有些愣,回楼,低声吩咐,“不管外头怎么说,这事儿你别在府里瞎嚷嚷,姑娘快醒了,你去厨房里把炖着的燕窝羹取来。”
小竹想到二姑娘的脾气跟着身子一抖,神情里闪过一抹忌惮,赶忙小跑着出了蘅芜院。半夏转身上了台阶,门口守着的丫鬟给她开了门,一阵风带入,屋子内层层叠叠的纱幔如波浪一般朝着阁楼看台的门那边晃动,来来回回似涟漪一般。
半夏轻手轻脚的拨开纱幔,一层一层过去,很快隔着纱幔看到了窗边贵妃椅上午睡的二姑娘。
在里面侍奉的蝉翘看到半夏进来,微张了张嘴无声问她有什么事,半夏朝外做了个手势,张口轻喊了个名字,蝉翘神情微变,低头看了一眼正熟睡的姑娘,冲着半夏轻摇了摇头。
就这时,贵妃椅上的人醒了。
叶兰嫣睁开眼,恬静的神情里转了一抹凌厉,瞬间闪过了几缕情绪,随即又化了开去转头看纱幔外的半夏,淡淡开口,“扶我起来。”
蝉翘过来扶她坐起,半夏端了茶水漱口,屋子内静悄悄的,直到她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小梳妆台旁,看着铜镜中自己一下年轻了十岁的容颜,叶兰嫣还有些不太相信。
她早就醒了,后来那几年终日惶惶不能安宁,只要有一点动静她就会被吵醒,只是她不肯睁开眼,怕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被大火烧掉的叶家废墟,死去的叶家人,她无辜的孩子,还有那一对狗/男/女。
她叶兰嫣,叶公府的嫡次女,叶府的掌上明珠,十五岁定亲,十六岁嫁给萧景铭,十七岁为他生下嫡长子,他许她终生爱恋永不背弃的誓言,她倾尽全力叶家所有助他在这乱世之中扫除障碍夺得皇位,十八岁,因为迁军她意外失去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十九岁景帝驾崩局势混乱中帮他集结兵力,替他挡了一剑,险些丧命,二十岁他众望所归登基为皇,立她为后,同年她生下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她原本以为,她这辈子会和他永远这么恩爱下去,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没有她就不会有他萧景铭的今天,一如当初的誓言那样,他会永远待她好。可在二十二岁那年秋,他忽然动手削叶家兵力,立寡身的白菁月为贵妃,她前去评理却被他一句皇后不仁,打入了冷宫。
二十三岁那年春,他忽然对她好了起来,大哥被派去剿捕乱党余孽,她对那冷宫半年的生活还是如做了一场梦,白菁月一声一声姐姐更是叫的她痛彻心扉。
二十四岁夏,她生下了他们的第四个孩子,未出月子叶家被抄,叶家全族入了牢狱,一场大火烧毁了叶家,烧死了二叔一家,父亲病死牢狱,二十五岁深秋,她的生辰之被人五马分尸,而她的三个儿子,被他亲手所杀。
他不杀她,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弃之冷宫,她哭瞎了双眼,耳边却时不时有人刻意传来的话,白贵妃为皇上生下一子,皇上大喜,立四皇子为太子,册封白贵妃为皇后,这世上,再没有她皇后叶氏。
...
十年,整整十年。
她体会到了被他呵护在手心中的日子,也体会到了最后被他背叛的残忍,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统统都是欺骗。
“叶家图谋不轨,皇后叶氏心肠歹徒,意图谋害贵妃腹中的孩子,几位皇子还和皇后一起谋害贵妃,罪不可恕,朕今日就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半夏和蝉翘忽然听到自家姑娘对着铜镜喃喃了这么一句话,心中皆是一惊,转头看去,叶兰嫣捂着胸口,双眸中泛着一抹狠意,死死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是要破镜把眼底那一抹愤怒给挖出来。
“姑娘。”蝉翘扶住她赶忙叫了声。
叶兰嫣忽然松开了揪着胸口的手,五指泛着青白,她一遍又一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抬手轻轻抚了抚摸尚未老去的容颜,当抚到了耳后,触及到那一颗血痣时浑身一震。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她叶兰嫣竟然还能重活一回。
一旁的半夏和蝉翘谁都没有出声,静等着叶兰嫣看够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半夏微抬了抬头,“姑娘,萧家大少爷跪在府外。”
落下来的手一颤,叶兰嫣没有转身,看着镜子意味声长了一声,“哦?”
半夏和蝉翘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换做平日里姑娘听到萧家大少爷的名字都是会很高兴的啊。
“来人禀报,说是萧家大少爷跪在府门口,想和国公爷求娶姑娘您。”半夏替她把梳妆盒里的白玉钗拿了出来,迎着她昔日的喜好,“姑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