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天儿亮得早,府里的下人起得更早,有条不紊地做着事,各个院儿里的丫鬟估摸着时辰,叫醒主子洗漱,向来睡到日上三竿的赵文宛这天儿却是起得最早的一个。
宝蝉一早得了赵文宛吩咐,从库房的管事那里取了包桑寄生,一回来就在小厨房里煮上了,厚重的砂锅扑哧扑哧溢出一股子淡淡药腥气。
一旁忙活着的圆脸丫头百灵是大厨房里一把手唐师傅的女儿,后来让赵文宛指到了湘竹苑的小厨房里专门给她做吃食,别说,做的还挺对赵文宛胃口,时不时还能得些赏赐。这不今儿也是,大小姐让宝蝉带话,说了一堆她有听过没听过的东西,让她看着做两三样儿。
“大小姐这又是折腾的哪一出,病不是好了么,吃什么的?”百灵刀工又快又平整的切着芹菜,一边溜瞄锅里煮着的问道。
宝蝉小心翼翼地扇着火儿,头也没回道:“大小姐吩咐的,照做就是了,哪敢问那么多的。”
百灵吐了吐舌头,“听说大小姐这几日性子收敛了不少,可是真的?”
宝蝉拿着小扇子的手一顿,轻轻嘘了一声,四下瞧了瞧,才特别认真的点点头,“大小姐这些日子除了爱摆摆脸色,确实没再罚过什么人。”
“嗬,她这落水一病还算是件好事呢!”百灵儿眯着眼笑道,一边将切好的芹菜丁、蘑菇丁下了锅,再搁下几只拨了壳儿的活虾,一块儿焖锅里煮粥。
估摸着时辰,又从铁质的冰桶里取出冻了有些时辰的绿豆糕,切块儿,雕花,晶莹剔透的绿豆凉糕摆了一盘儿煞是好看。
喷香薄脆的牛肉饼刚出锅的工夫,赵文宛施施然踏入了小厨房,倒没顾上看那摆盘精致的吃食,径直朝宝蝉走去,拿巾子垫着揭了盖儿,宝蝉杵在旁边几次想搭把手,赵文宛都没有让的意思。待水沸得差不多,舀着勺儿小心翼翼地灌到斗彩莲花的瓷茶壶里。
雪雁走进来瞧见,脸上错愕的神色一顿,随即就敛了去,取了红漆木盘儿装了茶壶,擦掉了边上溅出来的水渍。
“把那些吃的装上,咱们去明絮苑。”赵文宛发了话,宝蝉和雪雁二人一人端一件儿听话地跟在她后头走着。
老太太今儿个醒得早,这会儿正是用朝饭的时候,只不过没什么胃口,人懒懒的倚着紫檀软榻,腿上披着一件方方正正的天青色暗织榴花薄毯子,工整的发鬓鬓角边露出些许银白来,却也掩不住年轻时的风华绝代,依稀还能从眉眼间看出一抹不凡的气度。当初窦老太爷原本是不想让嫡次女嫁予赵国公这位新贵,根基不稳,只怕女儿嫁过去吃苦,那时还是闺中小姐的赵老太太眼光独到,执意下嫁,赵国公成婚当日颇为激动,便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如今是真是应了承诺。
想起当年往事,老太太嘴角总会弯着一抹淡淡的笑来,蔓延至眉眼,愈发如菩萨般慈眉善目,平静人心。
杨妈妈站其身后侧,替她揉捏着额头两边,动作轻柔。
赵文宛走近,瞧着的就是这一幅画面,不禁也放轻了动作,指着两丫鬟把东西搁到了灵芝纹紫檀方桌上。
老太太因着杨妈妈动作的停顿睁开了眼,恰好瞧见她几日没见的宝贝孙女一副做贼样儿,蹑手蹑脚的似乎是在倒茶,不由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原来是我的心肝宛丫头啊,幸亏你祖母眼儿没花,不然非得叫杨妈妈把你当贼给撵出去不可。”老太太从软榻上起了身子,悠悠说道。
赵文宛闻言回正了身子,给老太太行了礼,替自己辩道,“祖母好,这不是晓得您昨儿个身子不舒服,怕扰了您的清净么。”
说罢,端着手里的青瓷茶盏往前凑到了老太太跟前,一脸献宝的神色,“我听人说这桑寄生泡出来的茶能祛风益肝,清热祛痰,怕您觉得味儿冲,我还在里头搁了红枣碎儿,您喝着说不准头就不痛了!”
这话赵文宛没夸张,桑寄生茶对治高血压极有好处,只是得坚持着喝。赵文宛现代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是奶奶省着自己口儿把人带大的,年纪大了,就容易腰骨酸痛风湿高血压的,赵文宛就对这块儿上了心,做了演员后更是请了私人医生给老人调理,还是因着护养的迟了,没留住人。
眼前这银发老太太看着自个儿的时候,眼里的慈爱,跟奶奶的感觉一模一样,赵文宛不自觉就软了心,实打实的想为老人好。
老太太闻言笑眯了眼儿,接了茶盏抿了一口,觉得心头暖烘烘的。雪雁这会儿自然是明白大小姐临来明絮苑不换衣裳的用意了,又是从明絮苑出去的老人,知晓老太太的心思,适时开了口替赵文宛卖好道,“大小姐今儿起了大早就为了您喝的这口茶,怕您还没胃口,特意让小百灵做了几道捎过来。”
宝蝉机灵地取出了食盒里的吃食,一盘盘儿搁到了桌上,香糯的芹菜粥还冒着热气儿,中间鼓出几只圆胖的虾肉,碧绿夹杂粉嫩,颜色比味儿诱人,一碟子牛肉薄饼层层叠叠,屋子里一下子弥漫起食物的馥郁香气,勾人儿馋。
赵老太太拿绢帕给赵文宛擦了擦衣裳领口沾着的一点儿污痕,眼里明显的感动,嘴上却忍不住说道,“这种活儿让底下人做就成了,搞得跟小脏猫一样,骗祖母心疼来的罢。”
赵文宛扶着老太太起身,捏了几分小辈同长辈的撒娇劲儿,透着祖孙二人之间别人无法插足的亲昵,“祖母尝尝,要是觉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