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歌彻底愣住,她原以为百里敬过来扶风阁要么是训斥她彻夜未归,要么就是知晓真相以后来跟她道歉的。
但很显然,百里敬下跪的这个举动完全在百里长歌的预料之外。他既不是来训斥她,也不是来道歉的。
堂堂朝廷重臣武定侯,竟然向自己的大女儿下跪只为替杀人越货的二女儿求情!
如此父女情深,真是好让人感动。
百里长歌笑了,笑容完美却极其僵硬,她仰起头看着房梁,想让眼眸中那晶亮的水光停止闪烁,然而,她小小的眼眶终究承受不住那两汪让人发酸发寒的泪,毫无预兆地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百里长歌抬手去抹,指尖早已冰凉一片。
跪在地上的百里敬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百里长歌,他身子僵了僵,面上尽是无奈之色,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知道,若岚她做了傻事,可……可我听说晋王世子安然无恙,爹一生只跪过父母跪过圣上,向女儿下跪这是头一次,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次?”
好一句安然无恙!
百里长歌依旧保持着脸上那份完美僵硬的笑。
她心急如焚要赶着去救人的时候,他信了百里若岚一面之词,甚至不惜对她拔刀相向。
她奋不顾身冲进火海的时候,他在和李香兰以及他的宝贝女儿共享天伦。
她逃出生天身受重伤的时候,他怀里拥着女人睡得正香。
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她,竟然被逼要因为“安然无恙”四个字去原谅他以及他那罪不可恕的宝贝女儿。
“爹?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如此称呼?”百里长歌轻笑一声,那声音清脆得好像黄鹂娇啼,眼中的森凉却仿佛能瞬间让地上冰冻三尺。
百里敬一怔,声音掺杂了几分颤,“长歌……”
“请叫我百里推官!”百里长歌冷声纠正他的称呼。
“百里……推官……”百里敬弱弱出声,一个响头叩在地板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若岚,求你放过她,我愿以命相抵。”
这句话,如同狂风雨夜暗沉的天空无情劈下的暴雷,顷刻间将百里长歌心中仅存的一抹眷念烧成焦灰。
“百里敬,你以为你的命值几个钱?”百里长歌坐着不动,此时的面上早已全无情绪。
人之所以会嗔痴喜怒,是因为在乎。
百里长歌觉得,此刻的自己,早已没有了作为百里家女儿对父爱的那份期盼,更甚至于,最心底里的那份眷念就在刚才被她这个只起到生育作用的爹撕得粉碎。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回来。
继续待在百草谷,至少不用面对如此残酷血腥的事实,至少心中对于这个家还有那么一丝丝期待。
“我对不起你……”百里敬略带忏悔之意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知道你对昨夜之事耿耿于怀,也因此恨我,可我实在没办法,若岚她不能死,我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放过她可好?”
“百里敬——”百里长歌冰冷的声音仿佛能刺穿耳膜,“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是如何从昨夜那场大火中逃脱的?你在替你那贱到骨子里的女儿求情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同样是你的女儿,何以百里若岚犯下滔天大罪之后还能得你这般求情,而我不过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被你骂得狗血淋头。你刚才的那些话,怎么不去我娘的坟前说给她听?”
百里敬伏跪在地上的身子开始不住地瑟瑟发抖,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倘若你还有一丁点作为人的良知,那么烦请你不要阻碍本官断案,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们所有人上西天!”百里长歌撇开头,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长歌……”百里敬直起身子,含了老泪的眼抬起来看着百里长歌,“要如何做,你才肯放过若岚?只要你说,无论如何,我都去完成。”
百里长歌冷笑,“手握五万驻城禁军,深得皇上器重,素来以军法治家的朝廷一品军侯,竟然要替一个杀人犯求情,你是想让本官背上包庇犯人的罪名吗?”
“我知道你在查一桩大案。”百里敬冷静下来,垂下眼低声道:“倘若我用我知道的那些东西来与你作交换,你能不能就此放过若岚,并保武定侯府不受任何牵连?”
百里长歌眸光一动。
百里敬所说的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可是……她在龙章宫的时候一口咬定了无双坊纵火案是百里若岚所为。
倘若以百里敬嘴里的秘密作为交换保住百里若岚,那么她到时候如何跟梁帝交代?
“你这个案子倘若没有我埋藏了多年的真相,是完全不可能破开的。”百里敬继续道:“然而我自知,这个秘密一旦曝光,到时候牵连的不仅是若岚,就连整个武定侯府都很难保住,听说皇上让你两日之内破了若岚的这个案子,那我给你**的时间考虑,你是执意要找出真相置若岚于死地还是想知道我嘴里的这个秘密。”
百里敬说完,缓缓站起身,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百里长歌怔愣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不多时,前去厨房烧水的秋怜让两个婆子将洒满花瓣的浴桶抬进来后轻声唤她,“大秀,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
百里长歌这才收回思绪走到屏风后脱了衣服直接跨进浴桶。
“大秀,奴婢看你脸色不太好,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