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耀眼的那道光在唐毅头顶一闪而没,原来是他躬身下来,双眉之下凤眸带笑,和蔼又亲切地看着她。

可是,能成为凌绝恩师的人,会和蔼亲切到哪里去?

应怀真只觉得手指尖都冰冷着,白着小脸不发一言。

唐毅见她面色有异,便问:“怎么,莫非吓着你了?”忙小心地伸出手去把她从石头上抱下来,放在地上,又嘘寒问暖。

那双手挟裹住她,应怀真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醒了神,然而大概是在这儿站了太久,双脚落地,里里外外的寒意顿时交相袭来,冷得那脸越发地白了,小唐试着握握她的手儿,只觉那软软地小手如冰棱子一样,不由惊道:“这是怎么了?”还好此刻应兰风也已出了门来,见状只以为她不舒服,忙着先抱回后院去了。

当夜应怀真大做噩梦。

一会儿梦见凌绝狞笑着,举刀向她劈来,一会儿梦见应兰风披枷带锁,被林沉舟跟唐毅两个踩在脚下。

次日一早,李贤淑在房里帮应兰风整理袍服,应兰风道:“今日我得先去处理了公事,林兄跟唐贤弟两人,还劳烦娘子代为招呼。”

李贤淑道:“昨儿晚你已说了,我理会得。”

应兰风笑看她说:“我知道你能干,我不过也是白唠叨罢了。”又问道:“真儿还睡着么?昨儿睡得可还安稳?”

李贤淑道:“我起来看了两次,没什么事儿!”

应兰风叹道:“没事是最好的,昨儿不知怎么了,一个人在院子里,冻得脸都那样了,问她也不支声,若不是唐贤弟发现,这傻孩子不知会怎么样呢,刚又出了那件事,这会子可要用十万分精神看紧了些,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命也就给折腾没了。”

“呸呸,咱们家闺女的命大着呢!大清早说这些没道理的话!”李贤淑笑着打他一下,又道:“不过可真的要好生谢谢这两位,若不是他们,还不知阿真要给拐到哪里去呢?”

应兰风思忖道:“我也正是这么想,故而先多留他们住上几日,只不过咱们这家里的情形,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相送……”

李贤淑细想了想,道:“你忘了前些日子你那小表弟送的补品?我看真儿一个孩子也吃不了那许多,不如分些虫草燕窝做人情,岂不又体面又便宜?”

应兰风道:“你说那些,我也知道真儿吃不了太多,然而我本来还想你也吃些的……”应兰风说到这里,声音渐低:原来李氏自嫁了他,也不曾享受过什么,反倒里里外外操劳,此刻应兰风想到这个,心里不由有些难过。

李贤淑看一眼应兰风,便晓得他心里所想,当下反而一笑,道:“嗐,你又唠叨些什么,我好端端地又补些什么,再说我也不爱吃那些东西……你就别惦记着了!别说这些,只是昨儿我担心阿真,拧了你的耳朵,你可别怪我才好。”

应兰风握住她的手,道:“照我看是拧的轻了些,谁叫我没听娘子话呢。”

应怀真夜间噩梦连连,到早晨才睡了过去,因此未免起来的晚。李贤淑抱她起来,穿衣穿袜,洗脸梳头,又把朵新掐的粉白花儿簪在髻上,最后捧着那粉嫩的脸蛋亲了两口,娘儿两正腻歪,有人丫鬟如意在外叫道:“张家奶奶跟小少爷来了。”

李贤淑一听,忙转身迎接,却见帘子打起,走进来一位银盘脸儿的貌美妇人,手中牵着张珍,款款进了门来。

张珍一看应怀真,便挣手先跑过来,叫嚷道:“妹妹,你没事吗?那恶人有没有打你骂你?”

此刻李贤淑便起身迎了,道:“怎么你亲自过来了,说了是有惊无险,让你们放心的。”

张家奶奶道:“我倒是想让怀真再休养些时候再过来看,可元宝等不及了,昨儿晚上若不是他爹强压着不许乱跑,早就过来了。”

李贤淑笑着让了座儿,张家奶奶看看榻边的两小,压低声儿对李贤淑道:“我们老爷打听到了,据说那贼是冲着元宝来的,那时候元宝正在你们这儿,他就发毒心把真儿给掳去了,所以这件事儿,还是真儿替了元宝的祸,唉……亏得真儿有菩萨保佑,平安无事归来,不然的话……”说到这里,便举手拭泪。

李贤淑自也后怕不已,昨晚已经抱着应怀真念了千百遍的菩萨保佑,今儿听张家奶奶说起此事,也甚是感念,便也湿了眼。

张家奶奶又道:“我这次来还想跟妹妹说,这段日子里要多看着怀真些,我家里也多派了人看管元宝,等闲就别叫他们出门……免得又给别的歹人盯上……”

两个妇人在旁边说话,旁边张珍拉着应怀真,忧心忡忡地道:“爹说以后不许我出来乱跑,我很怕他不让我来见你了。”

应怀真听着他关切的问话,耳旁又传来张家奶奶的只言片语……

她模模糊糊记得前世在泰州这段时候,李贤淑把她圈在家中好久不许外出,而她也不曾见到张珍,仿佛是很长时间后才重又见面,而再往后的零星记忆中……张珍的一条腿就是残了的。

或许,有那么一种可能,真的是……

应怀真将张珍上下看了会儿,道:“你是该多听听你爹的话,对了,你的腿不疼么?”

张珍一愣,然后低头踢了踢两只脚,又跳到地上,十分灵活地蹦了两下:“不疼呀?好端端地怎么了?”

应怀真看着张珍呆呆的模样,透过他清澈的眼睛,却仿佛看到那个在法场上拼命想冲向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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