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早就被丫鬟们收拾的整齐干净,已经看不出昨晚的忙乱。空气里飘着一股女人生产过后的淡淡血腥气味。钱妈妈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小心的朝床上看了一眼。王熙凤静静的躺着,已是睡着了,平儿坐在一边坐着针线守着,见了钱妈妈忙起身行礼。钱妈妈点了点头,走近床边细细的看了几眼,这才拉着平儿朝外走了几步问: “琏哥儿呢?”
“二奶奶这一胎凶险,昨儿晚上把留着给太夫人救急的一支五十年的人参都给用了。因大夫说只怕将养不好伤了元气落下病根,二爷便说要出门去寻几支好参 ,也好将太夫人的那支补上。”平儿也是一晚上没睡眼圈发青,带着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钱妈妈听得直皱眉:“怎么连人参都没备着,还要用太夫人的?”平儿忙道:“备了两支三十年的,只因昨儿晚上有些不好,太夫人便让把自己的那支年份久的先用了。”
原来这样,钱妈妈这才点点头,想王熙凤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给自己准备好。说着又叮嘱了平儿几句,这才从屋里出来,携了王妈妈的手走到耳房里说话。
“昨晚的事我知道了。”钱妈妈轻声道,看王妈妈也是一脸憔悴,忍不住问道:“你这也是熬了一宿吧,怎么不歇会儿?‘
一晚上连惊带吓,心里又心疼从小带大的小姐,又气自家的那位姑奶奶,王妈妈只觉得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她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又想着钱妈妈是迎春的人,实在又憋不住的埋怨:“你说,我们家姑娘嫁过来,姑爷斯文,公婆慈爱,就是妯娌小姑间也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就偏偏自己家的这一位。。。唉。。。”话说到最后,王妈妈只剩下叹气了。
谁说不是呢。婆家的亲戚们之间可以和睦相处。反倒是自己的亲姑母成天的搞事搞非。无端端的让人看了笑话,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钱妈妈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拣了别的事问:“小少爷怎么样?”
说到小少爷,王妈妈才终于露出笑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真是菩萨保佑,我们姑娘这一胎可真是辛苦。虽然波折多,到底是生了个哥儿。小少爷虽然没足月,可除了比一般的孩子稍小了些,倒也没什么。”说着便要带钱妈妈去看。“这会儿怕是睡了。你瞧一眼。也好回去告诉二姑奶奶。”
那小小的人果然除了瘦弱些,看着倒是没什么不好。乳娘笑着说:“哥儿哭起来声音大的很,吃的也有劲,养几天就胖了。”
“正是这个理。”钱妈妈笑着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辞了回去:“我们夫人还等着我的信儿,就不和你多说了,先回去要紧。”
孙家的马车出门的时候,正撞见东府的马车进来。车夫倒是熟人,两人打了个招呼。杏儿掀了车帘子看了一眼道:“妈妈,像是东府里蓉大奶奶的车。”钱妈妈听了忙下车行礼,因是迎春的乳母,张氏也在丫鬟的搀扶下从车里出来。跟钱妈妈打招呼:“可是姑姑不放心让妈妈来看看的?”
“正是,没想着在这儿遇见奶奶了。”钱妈妈一直对张氏的印象很好,态度也比见了一般的人热络些。
张氏笑道:“那您就快回去报信吧,怕是姑姑还等着呢。就说我等过几日过去给姑姑请安。”
钱妈妈应下,唤车夫让了张氏的车进去。这才出门往家走。
杏儿被紫陶念叨了一顿,收敛了不少,一路上老老实实的跟在钱妈妈身后,待上了自家的车出了侯府才道:“二老爷把环三爷和赵姨娘都禁了足。还说要亲自写信给三姑奶奶,要在京里给环三爷找先生。说什么,父母在,不,不,什么来着?”杏儿说了一半,咬着手指头犯起了迷糊。”
“父母在,不远游。”钱妈妈伸手戳了杏儿的脑门一下,笑骂道:“你这丫头,天天跟在夫人身边,字也识得几个,怎么连这几句话都记不住了。”
杏儿也不以为意,扭了扭身子,嘿嘿的笑道:“这文邹邹的,我哪记得住啊!反正就是说,书哪里读不得,难道京中没有好先生,甘州才有不成?”
“你听谁说的?”二老爷对这些家务事一向都很迷糊,偏又时不时的喜欢插手,反倒是添乱,还不如大老爷那样任事不管的好。钱妈妈很怀疑贾政这个决定是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才刚妈妈和王妈妈说话的时候,我出去走了一圈,遇见了的兰院的一个小丫头。我给了她一把窝丝糖,她就告诉我了。”杏儿拍了拍身上挂着的荷包,那窝丝糖可甜了,是秋娘寻了宫里的方子做出来的,昨儿才给了她一把。“她还说,二夫人吵吵着要让二老爷把环三爷的名字从族谱里撤出去,赵姨娘哭天抢地的。二老爷气得不行,觉得都是三姑奶奶不好,好好的做什么非要让环三爷去甘州。”
钱妈妈皱眉不语,看来这闹腾的根源又是王夫人了。也亏她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现在竟搞到家无宁日。“太夫人没说什么?”钱妈妈觉得太夫人不可能放任不管,毕竟已经扯到从族谱上除名这样的大事上去了。
杏儿缩缩脖子:“都还瞒着呢。太夫人自二奶奶生完少爷,就体力不支回去歇着了。琳琅姐姐领着下人们把院子守得死死地,信儿还没传过去太夫人就睡着了。”
钱妈妈不出声,兀自想着事情。杏儿见状也不敢说话,两个人一路安静的回了孙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