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居偷偷潜入,翻阅重重古籍,誓要寻个法子出来。夜阑人静,烛火寂灭,外头传来些微的动静,都能将她唬得浑身战栗,缩在书架底下抱着身子,生怕被逮了去。恐惧,有时候也能化作拼死的勇气,让她捶了捶颤软的双腿,扶着书架重新站起来,继续寻找。终于,她在一个落满了灰尘的铁皮箱子里头,寻到了一本魔界藏书。
揽情迷障,老魔尊越疆没事儿琢磨出来的一个拿人感情取乐的小小咒术。
在大荒之野的决战之前,越疆偶尔疲累了,便同徒儿们去人间耍子。迷障一出,不知多少恩爱夫妻反目成仇,不知多少没谱儿的男女凑成了怨偶。
怨偶便怨偶,只要能让墨祁一心只念着她、恋着她,又有何妨?只是,揽情迷障是个魔界咒术,需得魔气催动才成。蔓居一咬牙,捉了只在人间混迹的小鼠魔,将它的魔气全吞了下去。这一点子魔气,着实不够,她连吞了七八十只,被挣扎的鼠魔咬断了喉咙!
狗蛋儿已成了个痴傻的糟老头子,油尽灯枯。蔓居赶在他咽气之前回到他身边,捂着满颈子的血,拼命喊他的名字:“墨祁,墨祁,别睡,先别睡下,再跟我说会儿话!”
狗蛋儿半睁着眼儿,迷迷糊糊地道:“蔓蔓,仙女,你,你流血了……”
蔓居泪流满面,使劲儿摇头,每动一下,颈子便痛上十分:“我没事儿的,你看看我,记住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爱我、疼我,不准欺负我,不准辜负我,明白吗?”
狗蛋儿咧嘴笑起来:“蔓蔓,你真傻……”
笑容定格在他傻里傻气的脸上,眉心的仙魂就要飞升而走。
“墨祁,别怪我……”
蔓居催动咒术,黑色的光丝从她指尖迅速窜出,落入狗蛋眉心,渗入他的仙魂。揽情迷障魇住了他的情识,剥去了属于九明媚的那根情丝,换成了蔓居的容颜。
失魂落魄地回到凤鸾山,到再一次感应到墨祁的仙魂动静,已是八千年后。因为投胎前受了重创,搞得头一遭做人就成了个傻子,天后疼儿心切,硬是将魔气的仙魂藏在疗魂洞里八千年,直到天君发飙了,才又踢下了转生台。
怎奈那些日子,九明媚成日里呆在凤鸾山,被泰逢元尊拘着,蔓居随身侍奉着,脱不开身。终于,九明媚耐不住性子,逃了出去,蔓居这才顺势离开。
彼时,墨祁的第二世已过了二十年,蔓居心里着慌,生怕揽情迷障不起作用,生怕被别的女子捷足先登。
蔓居寻到墨祁时,他正在高楼之上,与众才子作些诗酒文章。友人调侃他:“墨君这文章作的甚好,举国闻名,无数达官贵胄都想迎你做女婿,你却始终不肯应承媒人牵线,连丞相家素以文采美貌著称的女儿都婉拒了……莫不是要抱着文章过上一辈子?”
墨祁微笑:“佳人已住梦回间,何必月老牵红线?”
一低头,一回首,墨祁望见了人群之中,默默注视着他的蔓居。空气好似凝滞了,他急速奔下高楼,隔了八年前岁月,来到她面前。他只觉冥冥之中,他的心意已经被梦中的姑娘牵扯,而那个姑娘,终有一日回来寻他,与他共度一生。
“是你?你来寻我了?”
“是我,我来了……”
他们成了亲,过上了一段人人歆羡的鸳鸯日子。墨祁的第二世仍旧不大顺遂,当时的朝廷被推翻,许多达官贵人都被下了狱,后又因为连坐,被流放荒漠,墨祁也不例外。蔓居自知不能再随意更改墨祁的命运,所以只是静静跟随他、照拂他,没敢再带他逃走。
墨祁这一世活了四十二年,便撒手人寰。
蔓居揩了揩泪,与他作别,又一个人默默地等了三千年,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三世。
三世光阴匆匆过,蔓居守候墨祁身畔,始终如一。墨祁回归天界正统之后,三世记忆留存,始终念念不忘蔓居的三世守候。
天君与天后问他,可坚持要拒绝与海明月的婚事。
墨祁恍惚了一瞬,答道:“愿娶蔓居,恩爱不移。”
“蔓居?可是梅神身边那个低等的灵植小仙?”天后皱了眉头,对那个姑娘有些记忆,是个乖巧柔弱的模样。可论身份、论能力,皆不及梅神和海明月,绝非儿子的良配。
“父君、母后,这三世以来,蔓居皆伴我左右,无论贫穷富贵、不管健康疾病、遑论年幼年老。此等重情重义之女,正是儿子一心寻找的良配,亦是身为天界太子妃,最为重要的品质。儿子不愿娶一个空壳子回来,心里惦念的却是别人。”
“别人?你的意思是……”
“但凡在凤鸾山呆过,心清眼明一些的人,都瞧得出,海明月心里爱慕的,是她的大师兄单狐印。倘若父君母后非要将我二人凑在一处,不过加了一对怨侣,于天界安宁并无益处。”
“那咱们可以另做……”
“母后!”墨祁突然跪了下来,“不管这世上有多少好女子,儿子倾心所爱,唯蔓居一人。请父君、母后成全!”
那一日,蔓居孤单单地坐在水边,思念着墨祁。
满天红霞茵茵,数千仙鹤盘旋。
墨祁从天上走来,牵住她的手,微笑着道:“蔓蔓,咱们成亲可好?”
泪水如泼似洒,汹涌了整张小脸儿。蔓居不住地点头,哽咽难言。她是喜悦的,亦是恐惧的。有多少得到幸福的喜悦,就有多少失去幸福的恐惧。但只要眼前有一点点幸福,再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