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虚境的山野,或高耸,或低缓;或高树林立,或小草依依;或鸟鸣山幽,或碧水鱼游……每一处,每一地,每一个崖头,每一片湖畔,她的双眼都看过,她的鼻尖儿都嗅过,她的耳朵都听过……碰上嗅起来不错的东西,九明媚便让老驳降落在那处,自个儿从老驳的背上滚下来,一路滚进草丛子里。
一双小腿儿踢踏几下,便趴下来,捻起一根小草,塞进嘴里咀嚼。草液的沁甜滋味儿,可是比蜂蜜还好喝。每当此时,老驳便卧在她跟前儿,拿爪子在草丛里刨出些同类的小草,拢进自个儿的法器里,带回去留给她慢慢儿吃。
这一回,她好似又坐在了老驳的背上,它的钢毛一如既往地坚硬,却因为梳理得很顺,所以并不怎的硌屁股。
“老驳,那儿,你看,就是那儿的草!嗅起来不错!下去,咱们尝尝!”
“那是蔓居,不好吃的。”老驳搓了搓獠牙,如是道。
“你吃过?”
“吃过的,酸得牙疼。”
九明媚灿然一笑,兴奋得跟只小馋鼠儿似的:“我还没尝过酸味儿的草呢,今儿便尝尝鲜去!”
老驳点了头,降落在一弯河水边儿,停在那株绿幽幽的小草跟前。离近了去,才发现那并不是一株小草儿,是一枝打水边石头缝儿里挤出来的落叶小灌木,小叶阔卵形,花冠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许是因了从石头缝儿里挤出来的关系,这荆条一般长得弯弯扭扭的小灌木十分弱小,跟株小草似的。只是瞧着比寻常小草的形态更多了几分窈窕娇弱、分外喜人。
附近山头皆没有这样的蔓居小草儿,想必是从宜苏山那头随风飘来的种子,落在了此处,生根发芽开了花儿。九明媚很欢喜那紫莹莹的花儿,随手掐了一朵丢进嘴里,果真如老驳所言,酸得牙花子都抽抽了。
腮帮子抽了一阵子。她却更欢悦了,眯着凤眸儿,又掐了一截枝叶丢进嘴里。断裂的茎里立时溢出些白汪汪的黏水来,她平日里最爱这等黏水儿。忙戳了一指头,塞进小嘴儿里吮吸。哎呦喂,酸得满嘴小白牙都快掉光了。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小草儿一说话,那断茎里头竟呼喇喇窜出来好些酸泡泡。白哗哗的。泡儿一破,空气里便一阵酸气儿扑过。
九明媚一个小激动,一不留神将自个儿的指头给咬破了。她伸了手要将小草儿拔出来,好生尝尝那酸泡泡的滋味儿,不料指尖鲜血滴入断茎,竟在蔓居小草儿上头罩了层红艳艳的神光,将那断茎修复完全。
九明媚得了趣儿,又挤了些血滴上去,那小草儿竟扭了扭荆条,化成了个窈窕的人形。
“从今儿起。你就叫蔓居,是我的……唔,老驳,凡间跟着主子玩的叫个甚?”
老驳卧在一旁,眯着眼儿小憩,轻飘飘地答道:“跟班儿,丫鬟,小厮什么的。”
“从今儿起,蔓居就是我的跟班儿。老驳,你终于可以多驮个人儿。练练气力咯!”
老驳:“……”(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九明媚觉着能让草木化成人形,着实是个大本事,于是乎时常咬破了指头往花草上头滴,弄得凤鸾山上的花花草草血汪汪的。跟打了场世纪大战似的。连百里沐莲的在天河里种的睡莲都没幸免于难,成片成片的白莲上滴了好些血糊糊的玩意儿,好生的纯美景观全糟蹋了,搞得百里沐莲很是抑郁。
老驳更是汗颜,生怕小九子造出一大批小人儿来,堆在它背上逼着它练气力。天可怜见。它半点儿也不想练甚么狗屁气力!
幸而小九子的血并不全能生效,血都快放光了,也没再化出个人形儿来。她的小跟班,仍旧只得蔓居一个。
可见天有道,时有机,强求不得。蔓居小草儿那是撞了大运,赶上了这天机,得了九明媚的神血,从此大半辈子的运道都很不错。
而老驳的运道亦很不错,少了许多小跟班儿不说,那蔓居小草儿还是个胆儿极小的,恐高、恐飞、恐獠牙,一上背就唬得直哆嗦。于是乎,老驳乐呵地只驮了小九子一个女娃儿,漫山遍野地瞎晃悠。
这一晃悠,便是三万年。直到九明媚开始往魔界混着玩儿,老驳说什么也不肯陪她前往。
老驳望着魔界的入口,神色颇有些苍凉:“我此生再不入魔界,小九子,你自个儿当心些。”
及至九明媚玩出了极厉害的名头,老驳依旧不肯去。
老驳望着魔界的入口,神色颇有些苍凉:“我此生再不入魔界,小九子,你……咳,你对驳兽手下留情些。”
“老驳……老驳……”九明媚在一片迷蒙中游荡,仿佛瞧见老驳久久矗立在魔界入口,凝视着界碑。
她一直觉着,老驳是头难得一见的温柔可人又好欺负的魔物,然则它帮她抓魔物玩儿时,又是个顶野蛮残暴的魔物,能把一头狍鸮撕吧撕吧全吞了。许多同魔物有关的事儿,都是它教给她的,连“撕的肉片子比切的皮肉好吃”这种吃魔物小窍门儿,亦是它驮着她飞行无聊时的拿手好故事。
不论是温柔好欺负的老驳,抑或是野蛮残暴的老驳,她都打心坎儿喜欢得不行不行的。可是那暗黑色的层层迷雾中,老驳抖了抖四蹄儿,缓缓越过界碑,沉重晦暗的身躯,一步一步,消失在魔界尽头……
“老驳!”
忽然,一道粉红色的光芒泼洒而下,将迷雾一冲而散。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佻呼唤:“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