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杨郡守府,一派热闹盛景。今儿是秋叶佳节的重头大戏——烟火盛会。白日里欣赏完了枫林遍野的红火,到了夜间,便可换换口味,瞅瞅那绽放的灿烂烟火。不论枫火抑或烟火,匹配的酒酿都是必不可少的。
尽管这几日城里让抓捕蔺环的事儿折腾得不像话,好在酒酿够实在,景色够美丽,丝毫没有消减五湖四海涌来的宾客们的热情。掐指一算,噫,今年的酒酿收入比往年更丰厚了些。
“九姑娘,我……我当真要这般装扮?”柳春酿脸颊微红,瞅着铜镜里的美人儿,颇有些羞涩。
只见九明媚在她脑袋上随意点了个诀,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幽幽飘起,随后拧巴成一团,盘成了个束樱小髻。干净利落的束髻,额前细碎的小刘海儿,既有小姑娘的俏皮,又有小伙子的干练,十分衬春酿。
身上的衣物也被九明媚一个法术变了样儿,红火的袍子加根宽大结实的束腰。束腕的袖子边绣着一圈儿素色梅瓣,鲜活得很,同真正的梅瓣儿落在袖口似的,让人舍不得拂去。
春酿打小儿性子似男娃儿,又无母亲教养管束,便总比寻常姑娘皮一些,常惹得父亲柳明连番训斥。回回都是姐姐冬蕴护着她,免了她许多皮肉之苦。
姐姐冬蕴年长她五岁,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如姐如母。她侍着姐姐的宠,越发的无法无天,也不似寻常女孩儿穿漂亮衣服,通常只随意选些舒坦的衣裳,方便爬墙窜树便可。因而即便身为柳家二小姐,她从未束过这样精致的小髻,从未穿过这样红火漂亮的衣裳,好似将红狐狸的皮毛都裹在身上了,扎眼得很。
“不喜欢?”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尽管自个儿束发的本事素来不大好的。可审美向来不错,中意什么造型,拈个诀便成了。叔子钰那样不会打扮的小子,还不是让她整成了美人儿如锦?
“忒……忒扎眼了些。”
“小旭。你瞧呢?”
小旭学什么都快得很,此时已是将明媚托着小腮帮子眨眼儿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他在梳妆台前眨巴眼儿道:“春酿姐姐本就极美的,今儿是主角,得美到不像话才成!师父的手艺,姐姐尽管放心吧!”
九明媚笑眯眯地搔了搔他的小下巴。真真儿是越发地喜欢这小甜嘴儿了。
“九姑娘?”
“仇人最落魄时,瞧见你这美到不像话的样儿,不死也得呕上半升血来。”
“可是蔺环究竟在何处,咱们只知道他今晚会趁乱逃窜,他究竟如何制造混乱,什么时辰逃,从哪儿逃……咱们还一无所知啊!”春酿报仇心切,说话便又急躁了些。
突然,一双纤细嫩白的手掌从后头伸过来,将她的脖颈往上一扣。春酿瞅见铜镜中。那双微笑的凤眸儿渗出点点寒光,不禁浑身一颤。
一阵凉风吹进耳朵里:“小春酿儿,我最不喜被质疑,特别是你这等卑弱的凡人!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
打从如锦没了,九明媚一腔子收徒的热忱却被勾了起来,恨不能立刻升职做师父。碰上个胆儿大、性儿烈的春酿,动了些收她做徒儿的心思,因而这一路上尽可能地耐了性子提点她。可这春酿忒的不长进,刚镇定了一会子,又开始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简直烦个透。
同个凡人聊天,处处不懂,时时解释,比杀十只狍鸮还要疲累。同样是收徒儿。怎就没见泰逢老头儿烦烦恼恼?唔,也是,烦烦恼恼的活计都让阿印承了去。
今儿筹谋既定,九明媚着实没那耐性再同这凡人细细交代个遍。说不通,直接上手便是,梅神的老习惯。
“我……我不是质疑。只是……”春酿尚未来得及反驳,便被那双手箍得喘不上气来。
“你的血泪,给我好生备好,唔?”
“……是。”
外头的轿辇早已备好,叶垣之和夫人的轿子在前头开路,九明媚、春酿和小旭的轿子紧跟其后,再后头便是叶家子女的。轿辇两旁列了一大票丫鬟侍卫,很是个威武壮观的架势。轿子们齐刷刷地颠来颠去,一路颠到了密杨郡城中央的戏台子前。
每年此夜,这戏班子都要办些好节目,活跃气氛。等到戏班子的节目尽了,便到了子夜时分,东方燃起绚丽烟火,能将整座密杨郡城染成一片火红。
叶垣之为显示自个儿的“与民同乐”,特特儿吩咐班主辟了些专座,给神女大人以及府中亲眷。
凡人戏班子的表演,九明媚看了几万年,总不过男男女女爱恨痴缠,相爱不能爱,相守不能守之类。再多些也就是掺了神魔妖鬼进去,或是添了些给皇帝歌功颂德的文戏,或是添些个武戏。恁些个装扮、打斗,着实不怎样,恁些个情节,亦大同小异。
可九明媚仍旧是爱瞧的,边瞧便吐槽,及至男女互诉衷情的时刻,一张小嘴儿咧得都快岔了:“噫,好生肉麻!亲上一个,便谅了尔等……”
春酿正紧张地盯着周边,口干得很,捧了杯茶水刚入口,便喷了一地。
节目一个接一个,时辰一个跳一个,戏台子上一开始表演起拼酒大赛来,壮汉子们一个赛一个的能喝,底下围观的百姓们欢呼一声赛一声的响亮。眼看着全城的人已经聚得差不多了,气氛也炒到了沸点,该动手的人却始终没动静。
九明媚斜倚着椅子把儿,凤眸儿略略一扫,将周遭数百号凡人瞧了个遍,却没搜罗出一个神色有异在一处白影儿上,当她瞧着那美人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