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孩子的眼珠。”
小旭惊得面色惨白,圆乎乎的小白脸子上,五官拧巴成一团。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红润的小嘴巴扁得跟鸭子嘴似的,哎哟哟,瞧那可怜的小模样,真真儿是可人心疼。
九明媚刚一松手,小旭便蹲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哭个甚,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九明媚轻轻一笑,“男孩子家家的,胆儿小成这样可不妙。起来……”说罢,她略一伸手,拽住小旭的后颈子,将他提溜起来。
小旭还抽抽搭搭的,却已经镇定了些,用白嫩干瘦的手背揩了揩眼泪,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大通甜话儿来。甚么他今年七岁,打小儿就是个孤儿,一见着明媚便觉亲如姐姐;甚么他被好可怕好可怕的怪物追杀,姐姐是救命恩人,他要涌泉相报;甚么他一醒来便听府里人说姐姐是神女,可腻害可腻害了,所以他来找姐姐,要拜姐姐为师,学好功夫日后保护姐姐……巴拉巴拉之类的,“姐”来“姐”去,没完没了。
“拜师啊?”九明媚支着脑袋,上上下下瞄了瞄他的那干干瘦瘦的小身板儿,笑道,“虽说我已经有了个徒儿的人选,不过开枝散叶多收几个亦是无妨。”
屁股后头跟着一大票徒子徒孙,一齐横扫三界,给她长脸。这盛景,她可想了好几万年了。
小旭眨巴着大眼睛,惊喜地道:“姐姐这是答应了?徒儿拜见师……”
九明媚正欲反驳,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春酿的尖叫声,接着便听到春酿脚步凌乱地推门而出,砸响了“正雅斋”的门。
“九姑娘,九姑娘,你快出来!”
九明媚神色一暗,立即开了房门:“房里有什么不干净的?”这些日子,她让春酿又是眼珠又是怪兽又是尸首的开了不少眼界。春酿本就性子刚强,稍一点拨。便进步良多,按说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大惊小怪,张皇失措的了。能让春酿再度如此慌乱,想必不是寻常小事。
春酿未料到她竟猜出其中关键。稍稍一怔,随即点头道:“您还是过来瞧瞧吧!”
小旭屁颠屁颠儿地凑过来,紧跟在九明媚身旁,准备着一同前往。
春酿瞥见这孩子,立时认出他便是昨夜在驳兽爪下救出的孩子:“小孩子不能去!”
“您就是春酿姐姐吧?昨夜您一直保护小旭。小旭真是感激不尽……您是遇到何事了,怎么如此惊慌呢?不如让小旭也为您分担些……”这孩子对谁都这般自来熟,言谈举止又乖巧伶俐,让春酿心头情不自禁地涌起喜爱之感,好似看到了自个儿那惨死的堂弟。彼时,堂弟柳宣不过七岁,正是这样乖巧伶俐的模样儿。
九明媚提溜着小旭的后颈子,随手撂进房里,从外头锁上了门:“老实呆着。”
春酿见那孩子跟只小鸡崽似的被丢了去,十分担忧:“孩子怎能……”
“怎么。你想让他瞧见什么?”
九明媚斜飞过去一个眼神,春酿立即噤了声。
俩姑娘摆脱了那只小跟屁虫,迅速来到侧房中。春酿这些日子被九明媚调教得胆儿越发的大了,可一瞧见床上那物什,还是忍不住直犯恶心,身子略略后撤,抖了三抖。
寻常的一张床铺,床头摆了个圆柱形的枕头,被窝早已铺好,鼓鼓囊囊的。好似已经睡了个人进去。被子掀开一角,露出半个人脑袋来。唔,虽说是个人脑袋,却好似一个被掰成两瓣儿的大西瓜。鼻梁、额头、嘴巴皆对称的很。瞧得出是个小姑娘,她脑壳里面的脑浆已经掏空了,骨头和皮肉却还在。
头一遭上人体解剖课,亲见一个姑娘的头颅内部结构,于春酿而言,着实是个挑战。九明媚却微微一笑。轻巧地迈了步子过去,随手将整床被褥全掀开了。噫,被褥下的景象,更加壮观。
“呕……”春酿只瞧了一眼,便扶着门框子,大吐特吐起来。
从脖颈到胸脯,从腰身到大腿,从小腿到足尖,哪里还有个人模样儿?早被一股子莫名的力量缠束紧箍,拧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条子。骨头、肉、皮肤,还有那一身衣裳,全黏成了一坨,血肉斑驳。
九明媚坐上床沿,指尖从掰开的脑壳子一路点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足尖儿。轻轻一嗅,满鼻子的绿藤味儿。
“九姑娘,这……这难道是驳兽……”
“驳兽没这般无聊,还给人玩整形。”
“那是?”
“一个故人罢了,”九明媚耸了耸肩,笑容如冰雪,泛着丝丝凉气儿,“估摸着刚刚活回来,同我打个招呼,叙叙往日‘旧情’罢了。”说罢,凤眸儿瞄了瞄门框边儿的姑娘,又道:“你方才碰了这大肉条子?”
春酿怔了怔,点头道:“我方才正要上床休息,发现床铺有些怪异,只掀了个被角,便瞧见那……那大肉条子。”
春酿话音未落,便觉一阵寒风从床铺前猛刮到了自个儿跟前。下一瞬,九明媚已然瞬移而来,捏住了她的手腕,把了把脉。
“九……”
九明媚也不言语,掌心忽然落在她眉心处,拈了个诀,从眉心处捻出一条绿色的丝线,化在掌心。掌心燃气一团子火焰,将那绿色丝线烧成了灰。
“这是什么?”
“故人送的礼物,”九明媚冷然一笑,“送你的。”
春酿只觉遍体生寒,不由得打了个颤。虽则她不喜欢九更,却早已打心眼儿里对九更有所依赖。她原以为,有九更在,自个儿终归是安全无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