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竣极富感染力的朗诵感染了佐佐木,当然也包括沈春丽,但只有佐佐木才有资格表达那份感动,如果他的双手未丧失功能,他一定会击节赞叹:
“有李大钊作品里的激情。在这世界的群众运动的中间,历史上残余的东西,什么皇帝咧,贵族咧,军阀咧,官僚咧,军国主义咧,资本主义咧——凡可以障阻这新运动的进路的,必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摧拉他们。他们遇见这种不可当的潮流,都象枯黄的树叶遇见凛冽的秋风一般,一个一个的飞落在地。
由今以后,到处可见的,都是bol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bol的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佐佐木石根朗诵到这里突然话题一转:“阁下怎么评价刘平平小姐,我看过卷宗,她即使在审讯室里也毫不掩饰对你的尊敬和爱。我推断你也应该对她怀着真挚的感情,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老狐狸绕圈子寻找司马竣的软肋,沈春丽明白,论心机无人能赢他,因此不觉紧张地竖起耳朵,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但佐佐木石根既然如此提问,证明当初有意无意暗示张志平吃醋是正确的,至少在佐佐木心里,埋下了对张志平怀疑的种子。如果司马竣按照这个思路回答,该多好!
“平平吗?”司马竣仰头想了一下,灰白的脸上荡漾着长辈般慈爱的笑容,略垂眼帘喃喃道:“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作为日本人,阁下应该熟悉红树!”说红树二字时他突然暴睁双眼!声音也提高八度,突然的变化令沈春丽心旌摇曳,几乎不能自己!
佐佐木石根不疑有它,点点头说:
“确实熟悉,那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生物,为了适应恶劣的自然环境,红树居然有胎生现象——种子还没有离开母体的时候就已经在果实中开始萌发,长成棒状的胚轴。
胚轴发育到一定程度后脱离母树,掉落到海滩的淤泥中,几小时后就能在淤泥中扎根生长而成为新的植株,未能及时扎根在淤泥中的胚轴则可随着海流在大海上漂流数个月,在几千里外的海岸扎根生长。司马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是在称赞刘平平小姐的生命力!这是否代表您对她的期望?”
“不!”司马竣剧烈地咳嗽一会儿才断然否决,“我是她的长辈,况且她又是我朋友的妻子,因此与她并无男女感情上的纠葛,也不清楚她的政治倾向。只记得她喜欢红树,站在男人的角度,我欣赏她个人红树一样的坚韧,也欣赏她的美丽!
不要忘记,她出身南洋富商家庭,可以说自幼锦衣玉食。但为了理想,竟然抛弃家里的优越条件,甘愿受苦。红树的精神!没有人不承认沙滩上的红树绝美!我无比珍惜!”
他每一次说到红树,都加重语气!也许这就是提醒自己必须营救刘平平?但是怎么营救?根本不知道刘平平地址,也没有接头暗号!沈春丽几乎不敢呼吸,静静地等待下文。
松井义雄觉得佐佐木石根简直老糊涂啦,跟司马竣胡扯什么野草、红树,纯属浪费时间,因此不耐烦地讥笑道:
“司马先生,请回答将军阁下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与刘平平结婚?别再说野草和红树,可以吗?”
司马竣同样讥讽地一笑,冲佐佐木说:“我是刘平平的长辈,她是我朋友的妻子,任何一个对中国文化稍有知识的人,都会马上明白答案。但这并不妨碍我作为一个男人欣赏她,赞美她。
这种赞美不涉及其他,犹如《红楼梦》里,贾宝玉对众多女孩的赞美。只不过贾宝玉把女性想象成鲜花,而我则更愿意把中国的坚强女性比喻成红树、蒲公英!她们在苦难的祖国大地上顽强地活着,并且以女性特有的坚韧展示着她们的美丽。”
如果不是有绝大的定力,沈春丽肯定会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司马竣居然巧妙地利用此时此刻呼唤她的代号!蒲公英,正是司马竣赋予她的名字。从司马竣的语气完全可以肯定,红树就是刘平平的代号,他到底想说什么?
被捕、饱受酷刑摧残,但司马竣的斗志不但没有被越弱,相反却更加旺盛,居然能在看到沈春丽的短短时间内,马上巧妙布局,不露痕迹地向沈春丽下达指示。
这是一种怎样的智慧?沈春丽一直在东北,他不可能预知此次见面,也就是说那一瞬间他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没有考虑处境的悲惨,而是想到党组织想到同志们,并且立刻开始计划。他的对敌经验、他的缜密思维、他的坚强意志,绝对超越常人。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佐佐木石根,依旧耐心地问:
“司马先生与她没有政治上的联系?你们如此亲密,刘平平小姐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地址,跟你通信,并且在张志平先生迎娶她之前,刘平平小姐一直在您身边。您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秘密活动?”
司马竣摇摇头道:“我仅仅是一个诗词烟酒自误的读书人,清白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对秘密活动不感兴趣。况且人家既然号称秘密,不可能被外人轻易觉察,我既是一家小报主编,又是几家大报的自由撰稿人,没有时间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