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若有若无地飘着,湿冷湿冷的下午,张志平一手打雨伞兴致十足地在街边溜达,贪婪地打量周围的景致,对于跟在身后的吉永贞子不理不睬。吉永贞子提着菜篮,自己打把花伞,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外人看来,他们俩极像一对白领夫妻。
雨丝变成了雨滴,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吉永贞子紧走几步追上张志平,低眉顺眼地提议:
“志平君,回去吧,我该准备晚饭了。”
张志平默默点头,罕见地回身接过菜篮。只不过他也同时扫视了周围一眼,最近他坚持天天逛街,嘴上说为了熟悉环境,其实他是想看看,身边除了吉永贞子,是否还有监视的特务。
没发现异常,他心里挺受用。
回到住处,吉永贞子服侍他脱了外衣,并且帮忙泡好茶水,然后像古代三从四德的侍女一般谄媚道:
“志平君请先歇会儿,我去烧鱼,很快。”
说完甜甜一笑,自去厨房忙活。
来上海后,按照佐佐木石根的交代,这个老辣的日本女特务把住处收拾得充满了家的气氛,而且自己也全身心投入家庭主妇这一角色扮演,亲自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绝口不提任何公事,弄得张志平直犯迷糊,常常忘记自己是被捕的叛徒。
傻子也有明白的时候,何况张志平一点不傻,在东北与其说他被佐佐木石根欺骗,不如说他宁愿上当。随着时间的消失,他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现实:古今中外,背叛自己信仰的人没有好下场。
佐佐木石根压根没打算安排他留在长春或者把他送出中国做研究,他的倾心输诚,他的全力配合,他的天真设想不过是一场笑谈!在佐佐木石根、在所有人眼中,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汉奸卖国贼!
从开始到现在,尽管两人身体已经亲密没有缝,但无论吉永贞子说什么,张志平极少答话,如同妓女肯与客人上床但绝对不与客人接吻一样,保持最后一点贞洁。
待吉永贞子身影消失,张志平端着茶杯迅速来到窗前。雨声有效地减少了大街上的喧嚣,然而车流人流密度依旧,加上人人都打着雨伞,居高临下的张志平几乎看不见地面。
只要趁吉永贞子不注意溜到街上,瞬间就可以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从记忆中彻底清除这段屈辱的日子,那该多好啊!
因为被自己的想法所激动,张志平忍不住蹑手蹑脚溜到客厅门口,偷偷瞄瞄厨房。里面雾气腾腾,吉永贞子的身影时隐时现。可不可以现在就逃?他眼皮一跳,脑海中立刻出现松井义雄那张狰狞的脸,慌忙打消念头返回窗前,没有把握决不可轻举妄动!
逃跑!这个念头早就存在在他脑海里,但只是到上海后才变得强烈无比,搅扰得他寝食不安!稍微镇定一会儿后,他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喷云吐雾。
接连抽了两支烟后张志平镇定下来,突然发现吉永贞子的坤包放在茶几上,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的他,以前自然不屑于翻女人的包包,但此刻他却有压抑不住的冲动!
女特务的包包里面是不是隐藏着秘密?
他太渴望逃跑了!
一旦有所行动就必须过吉永贞子这一关,可到目前为止,这个女人不显山不露水,叫人难以捉摸,或许她包包里的东西会暴露点什么。张志平再也忍耐不住,故意两手插裤袋里来到客厅门口,吉永贞子还在厨房忙活,他稍微磨蹭一会儿后迅速返回,一把拉开坤包,映入眼帘的物件叫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一把小巧的手枪!
尽管入党多年,但因为工作的缘故,张志平没有接触过武器,被俘后动不动就被枪指着,尤其脑门被松井义雄拿枪顶着时的感觉,令他想起来就浑身发抖,因此与其说他恐惧武器不如说痛恨。
这把枪用来对付谁?不用问他也知道,他抓起枪时才意识到自己不会玩,因而更加气恼,恨不得直接丢窗外去。当然,这个孩子气的念头不过在脑海中一闪就消失。
放好枪重新拉好坤包后他颓然往沙发上一靠,从刚才的热血沸腾变成浑身冰冷,两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坤包拉链开口处,隐藏着一根头发,现在已经被拉断了。也就是说,吉永贞子不费吹灰之力就会知道他动过坤包。
天色渐渐暗了,吉永贞子系着围裙,用托盘端着几样菜出现。他俩的住所很大,可惜设计的不合理,从厨房进餐厅要经过客厅。路过门口时吉永贞子顺手先打开电灯,出现在张志平眼前的她依旧像小鸟一般温顺可人,脸色红红地甜甜一笑。
再次出现时已经换好衣服,像猫一般无声来到沙发旁:
“志平君,请用餐。虽然来中国很久,可我对中餐不大熟悉,如果不合您口味,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又一躬。
日本人就是厉害!一个女特务居然能烧一手好菜,早已经品尝过吉永贞子手艺的张志平在心里暗赞一声。已经恢复镇定的他很拿派,摆出标准的男主人范儿站起来,并不答话,径直向餐厅走去。到目前为止,吉永贞子的厨艺和床上温柔给他深刻印象,有时候甚至忘记面对的是女特务,可惜,刚才的手枪把他的好感消灭殆尽。
天天黏糊在一起,偶尔张志平会纳罕:这个女人真的会是特务?除了烧菜做饭洗衣服,她还有什么本事?由此他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