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到底出自哪里?
见到鸠山寿行,她接过鲜花问一下,甜甜干裂的嘴唇勉强道:
“谢谢邱先生。”
这是在重庆并肩作战时,她对鸠山寿行的称呼,如今信手拈来一点浑然无迹。鸠山寿行先知冷知热地问一句:
“幸好伤得不重。
老板正与工部局交涉,应该很快可以出院。”
沈春丽点点头,按照已经思谋好的对策,轻轻道:
“转告老板,我的皮包放在汽车里,请问问巡捕房,里面有张才收上来的支票,如果找不到得赶紧挂失。”
汽车被黄宝点燃,支票就指那份情报,丢失意味着已被销毁,没有泄露的可能。彼此都是行家,暗语根本不需要提前约定张嘴就来。鸠山寿行心领神会,俯身笑着问:
“还有什么吗?”
“没啦。”
“好的,请你安心养伤,公司那里全力协助你,已经联系了律师,马上可以见面。放心。”
想起横野一郎,沈春丽一阵难过,轻声问:
“我同伴哪?”
这时候还惦记护卫?护卫就是用来当人体盾牌的!鸠山寿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有点嘲弄意味,不过还是做了回答:
“遗体在巡捕房,等案子结束公司会派人去认领。”
“帮我寄一份厚礼给家属,拜托。”
沈春丽眼泛泪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鸠山寿行无所谓地点点头,叹息一声看看周围。门外的郭清悄悄溜进来,先冲沈春丽点点头,刀条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这种不阴不阳的人最可怕。或许他没有段文轩的杀人本领,但段文轩之类的危险系数,比起佐佐木石根、郭清等的阴险狡诈,堪称小儿科。
“该走啦!”郭清小声提醒,“巡捕房的人透露,案子归三岛由纪夫主导,恐怕里面有事儿。”
奇了大怪,既然由日本人主导,马上结案岂不万事大吉?郭清为什么要杞人忧天?而且鸠山寿行闻听也一愣,面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好久才长长哦一声:
“是吗?”
因为惧怕偷听没法子继续深谈也忌惮巡捕房的人,他随口聊了几句就匆匆告辞。看见郭清出现,沈春丽才意识到自己离开研究所核心已经太久,居然很长时间没见到此人,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人永远不显山不露水,但在武汉总结文韵之死时却显示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精明、狡诈。
鸠山寿行的出现,更多的体现佐佐木石根虚伪的关怀,甚至是掩藏这次袭击背后的肮脏交易,而不是真正的关心。公共租界主导权在英国人手里,其次是美国人,最后才轮到日本人和德国人,自己的遇袭案怎么会由日本人管?
不合常理!鸠山寿行临走时脸上明显流露出担心,沈春丽判断,佐佐木石根一定不希望案子闹大,闹得满城风雨,由此可见这里面有猫腻,反过来也说明,袭击者极有可能是日本鬼子,也就是说,又牵扯到小鬼子内斗。
沈春丽懒得去想,等见到黄宝一切自然透明。他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依旧在思念司马俊,实在无法相信他已经牺牲。中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下午时不速之客上门——三岛由纪夫:
身高一米六左右,穿着和服,长得相当粗壮,三十多岁的人居然留着方块胡子,撇嘴咂舌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说话时声音沙哑:
“沈小姐,你好,我是工部局巡捕房的三岛由纪夫。昨晚的案子现在由我接手,请你全力配合。为了安全,你要换个地方。”
这就是三岛由纪夫?黑龙会的小头目?那个屡次跟佐佐木石根找别扭的混球?按理来说小鬼子得帮小鬼子,有他在工部局顶着,佐佐木石根想就沈春丽还不是小菜一碟?但从鸠山寿行匆匆来访判断,三岛由纪夫又一次没跟佐佐木石根尿一个壶里。
他的出现,恐怕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过也没必要害怕,自己毕竟是被袭击的,胡搅蛮缠把案子弄黄,满足佐佐木石根的期待无疑是上策。沈春丽淡淡地道:
“我是受害者,怎么听起来像失去自由了。”
三岛由纪夫撇嘴冷笑一声,拉把椅子坐到沈春丽床边,脸上挂着揶揄的微笑,还想在说:小妞,洋大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门清!他点燃一支雪茄,恶狠狠吸一口,也不怕忌讳,单刀直入问:
“沈小姐,什么人袭击你?”
沈春丽懒得搭理他,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道:
“这需要你来回答?破案子是巡捕房的天职。不是吗?”
三岛由纪夫吓唬道:
“沈小姐,如果你不配合,案子很难破。”
沈春丽冷笑一声,回头看着他讥讽道:
“我没所谓,难道还敢指望你们还我公道?”
论伶牙俐齿,三岛由纪夫顶天算二把刀,十个他也不是沈春丽对手,顿时被气得一翻白眼,再次吸口雪茄,还没等想好下句话,房门呼啦一声被推开,工部局英籍懂事罗伯特趾高气扬走进来,伦敦腔清晰、简洁、明快,与其说是通知,还不如说是命令:
“三岛先生,沈小姐需要出院。”
怎么洋大人们说话跟打屁一样?刚刚制定的方针这么一会就全变啦?三岛由纪夫顿觉受到愚弄。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