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单腿跪在餐桌上,右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躺在地板上的沈春丽,而左手则拿着一枚已经拔去保险拴的手雷,食指压着绷簧悬在佐佐木石根的脑袋上方,手雷上居然满是血迹!
难怪强悍的松井义雄既没挣扎也没喊叫,像死狗般直接摔倒,据此可以推断,刚才的那一声钝响,一定是他后脑勺与手雷碰击的结果,刺客下手真狠。
幸亏被推倒,否则佐佐木石根就不是肩膀挨枪,而是脑袋,老狐狸躺在地上面如死灰。沈春丽的子弹穿过餐桌正中来人右腿。门口,松井像死狗一样躺着,而西村则满身血污干眨巴眼睛。
楼下的音乐更加响亮。
“小妞!懂不懂中国话啊,爷告诉你,再给我一枪咱们谁都活不成。你可想好,手雷下面的是恶贯满盈的佐佐木石根,关东军的老宝贝儿。他如果死啦,你他妈的就得被活埋。”
由于带着口罩,刺客说话瓮声瓮气,典型的东北腔调,但语气却像戏耍耗子的老猫一般,既得意洋洋又特别调皮,像流氓混混。沈春丽仰面朝天右手举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慢慢用左臂撑地站起来道;
“如果你不再开枪,我可以保证让你安全离开。”
“呦?还他妈的会讲中国话?中国人?中国女人?稀罕哪!第一次碰上有这么大本事的。如果真是中国种儿,当汉奸像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还他妈的挺稀少。”
来人嘴巴子相当刻薄,边说边跳下桌子,由于右腿挨了一枪不由自主打个趔趄,他就势拿枪拄着佐佐木的胸膛,平举手雷威胁沈春丽不得轻举妄动,半跪在佐佐木石根旁边。
刚才那一枪,子弹先穿过桌子,明显没有给刺客造成大麻烦。
仰躺在地的沈春丽一时束手无策,心里极端紧张。眼下的局面怎么办?她不可能逃跑,那样的话从此不得重用,费尽千辛万苦的潜伏将前功尽弃,辜负组织的希望;
也不可能与来人死磕,日本鬼子个个该杀,佐佐木更死有余辜,无论刺客什么身份,都是中华民族的义士,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但处置不当手雷爆炸,自己恐怕也难逃性命,如此不清不楚地死去,实在不值得!
杀手是个什么人?穿着一双东北常见的毡靴,意味着此人连鞋印都不会留下,但裤子却是昂贵的礼服呢料子,上衣被破烂大衣包裹着看不见,从下颌处依稀可见雪白的衬衣领子和鲜艳的红领带!
抗联?不可能!被日寇重兵长期围剿后,抗联的勇士们大部分牺牲,如今已经远离核心区。再说抗联不会有这么准确的情报,潜进长春,潜进东亚饭店都不是容易的事儿。
地下党?也不可能,除非受到致命威胁没有选择,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党不允许搞暗杀活动!中统或者军统?也应该不可能,国民政府注意力不在东北!
沈春丽脑子高速运转,但嘴上不饶人,冷哼着道:
“你哪,当杀手像你这么胆大妄为的也实属罕见。”
她希望通过对话分散杀手的注意力,至少也拖延一下时间。然而来人没有再搭理,毫无征兆地一枪把子砸在佐佐木鼻梁子上,手臂带风如同砸核桃一般,导致佐佐木石根惨叫一声,像被鲁智深暴打的郑屠户,鼻涕、眼泪和鲜血横流。
刺客轻松地道:
“醒醒,老王八犊子,别跟我装死,让你的女跟班放下枪,否则我让你在日本列岛的祖宗都不认识你,永世不得超生。”
让日本军官下达这样的命令,显然是侮辱,何况堂堂的关东军少将,人见人怕佛见佛躲鬼见鬼愁的佐佐木石根,他碍于面子绝对不会屈服,尽管他照旧怕死,照旧有强烈地求生yù_wàng。
深明此理沈春丽叹口气,见刺客随便一出手就如此凶狠,不等佐佐木石根下达命令立刻把手枪扔桌子上,吓唬道:
“奉劝阁下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过两分钟你有孙悟空的能耐也白搭,仔细想想吧。”
既是威吓也是提醒,时间不多,来人挥挥手雷示意她后退,靠墙站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低下头怒视着佐佐木石根,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一字一句地道:
“老畜牲,你也有今天!二十年前,旅顺口青石岭宋家堡子首户,宋铁柱家,你记得吧!”
佐佐木石根瞪着一双混浊的老眼,毕竟上了年纪,肩膀挨一枪脸上又被狠狠砸一下,此刻天旋地转动弹不得,屈辱地紧紧抿着嘴唇,没有作声。
来人的眼睛迸射着逼人的寒光,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他把手枪紧紧抵在佐佐木膝盖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声枪响!佐佐木石根身体骤然一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继而像受伤的野兽般惨嚎!
由于枪口紧贴着厚厚的棉服,因此声音很闷,也很小。可以想象,刚才西村也是这么挨了一枪!
“宋铁柱拿你当过命的哥们,可你为了霸占宋家生意,大白天带人冲进宋家,杀了奶奶,杀了宋铁柱两口子,作践了两个才十几岁的女儿,宋雪娥,宋雪莲,还砍下她们的脑袋。记住,我先让你这条老狗像垃圾一样活着,最终我还是会拧下你的脑袋。”
来人声音嘶哑,但像刀锋一般冰冷阴森,如同冷风中金属丝发出的颤音。沈春丽听了简直浑身发抖,马上她就听见嘭嘭嘭一串枪响,佐佐木的嘴被手雷死死压着,他大张嘴巴却发不出惨叫声,身体剧烈挣扎几下便很快不动啦。
此人枪膛里已经没有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