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越久沈春丽越有这样奇怪的印象,日常生活中的鸠山寿言谈举止非常接近佐佐木石根,好像他也可以模仿。然而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复制品尚且会失去原版风采,模仿的就更等而下之啦。
在长春抓捕王哲、在旅顺威胁郑元龙、这次秘密潜入重庆,鸠山寿行的表现差强人意,平时温文尔雅极有佐佐木石根的风范,但紧要关头往往失去理智,西斯底里不顾一切,缺少佐佐木石根的狠辣和冷静,也缺少松井义雄的干净利落。沈春丽认为,他只适合参谋角色,躲办公室里动脑子动嘴皮子还可以,临阵绝对算不上好手。
精明如佐佐木石根,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为什么还如此重视他?不惜血本培养?死命拱他上位?郑元龙有软肋,虽然不是具体在哪。照此推理,鸠山寿行会不会是佐佐木石根的软肋?
多年来,老狐狸以阴柔伪善装扮自己,内核却极为残暴冷血,从未暴露内心的柔弱处,或许被黄宝重创后弱点也开始慢慢浮出水面?如果能找到佐佐木石根的软肋,对完成潜伏任务将有极大的好处!沈春丽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沈小姐,论文必须得写,我觉得你的观点特别新颖,回去咱们马上开始,还请多多费心。”
重庆之行即将进入尾声,鸠山寿行心情愉快,居然再次谈及对大轰炸的看法。沈春丽当然巴不得,这等于撰写日军开战以来的战略总结,只要角度新颖、论据扎实、逻辑慎密、结论站得住脚,无疑是研究所的实力体现,海军情报部也会为之欣喜。
到时候佐佐木石根岂不露脸?他肯定会以研究所、甚至以海军情报部的名义上报,不但有机会影响日军的决策,即使不解除对重庆的轰炸,至少有机会缓解。这是沈春丽为国家民族建功立业的最好机会,她怎么舍得放弃?
还有另外的好处,撰写这样的报告,可以乘机浏览大量佐佐木石根才能接触的绝密资料,详细分析日军在各个战役的成败得失。果真如此,沈春丽就能够了解日军的实力分布。套用鸠山寿行形容文韵手中情报的话,绝密之中的绝密!
不过,这样一份报告工程浩大,绝非一个人就可以完成,需要动用研究所的人力物力,更需要预算,如此一来松井义雄就有发言权,能否行得通还不知道。为了刺激鸠山寿行,沈春丽故意装作为难道:
“邱先生,这可是国家层面的东西,足以一石激起千层浪。我判断先生肯定会同意,其他人就难说了。研究所毕竟实力有限,而且现在业务庞杂,不见得能立项。”
一石激起千层浪!弄一份精彩绝伦的报告震动东京大本营,打响自己的名头!辉煌的前景令鸠山寿行极为激动,尽管他素来低调,但此刻也难以掩饰自己的野心,兴致勃勃地道:
“立项由我负责,沈小姐负责完成项目!”
沈春丽心中暗喜,俏皮地道:
“成交!发奖金时不能太吝啬!”
鸠山寿行罕见地拍打着沙发,呵呵大笑。成功在即,灿烂的未来几乎现在就可以触摸,用不了多久就能拥抱,每个人都会因此而变得轻佻,只不过程度有轻有重。
如果是松井义雄,此刻早已端酒杯喝得脸像猴子屁股。鸠山寿行稍微好点,虽然神色得意但并没有忘形,他指指在院子里踱步的郑元龙,略带遗憾地道:
“怎样才能使这个人为我所用?包括先生在内,耗费的大量精力却一直找不到办法。唉,可惜呀。”
拥有满铁警备大队的郑元龙确实非同一般,但他现在已经离开东北、丢了警备大队,变成一个纯粹商人,真的那么重要?而且佐佐木石根从未公开谈及对他的期望和安排,黄宝透露郑元龙租界招募犹太人,沈春丽根本没上心,她对这问题更感兴趣,顺势道:
“假以时日,应该没问题。我有一点浅见,没敢跟先生说。郑先生在东北有一号,依靠他,先生在那面就有发言权,逼他离开可惜啦。”
“沈小姐这么认为?太小看此人啦!”鸠山寿行注视着院子里,头也不回下句断语,半晌才自失地一笑,“和他斗了几次,即使依靠先生,我也没赢。实话实说,连平局都没争取到一回。每次面对他我都气馁,气馁之后就发狠,发狠之后就失常。郁闷!”
自我反思相当到位!沈春丽一愣,继而笑着道:
“没有那么严重吧!用我们情报界术语形容,此人心理素质一流,永远不动声色,永远器宇轩昂。就像中国古代推崇的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他极其爱面子,吃软不吃硬,绝对不足以与先生抗衡。只不过他也不值得先生倾尽全力对付。”
送高帽子是必须的,而且还可以借此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沈春丽非常渴望了解郑元龙,但没有渠道。今天或许有机会,重庆行动只差最后收尾,看起来结局美妙。鸠山寿行高兴之下难免放松警惕,吐露点心思也属正常。
“沈小姐认为郑元龙的价值在哪?”
鸠山寿行像考小学生似的,不知不觉已经上了沈春丽的当。只要开始讨论这个话题,他就不可能不泄露点机密。言多必失,特工的金玉良言。但凡事不能一概而论,黄宝的废话比天上来的黄河水还多,嘚啵起来没完,但沈春丽事后总结,除了他有意透露,否则一句正经的也没有,全是废嗑!
“对于研究所,我还是坚持郑元龙的价值在东北,他的警备大队是一股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