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潇洒无比,对答文采斐然而且有理有据,其实这需要司马竣全神贯注、更需要巨大的脑力体力付出,已经气若游丝的他如何应付得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医护赶紧上前给戴上氧气面罩。沈春丽恨不得飞奔过去看个究竟,然而她却得端坐不动,任由心尖不住地颤抖。
“好!谢谢您,司马先生,希望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今天到此为止。”
意识到情况危险的佐佐木石根,不想就此失去司马竣,断然改变了主意。
经过长时间喘息,司马竣依旧疲惫地闭着眼睛,就在大家都以为他需要抢救时,他却缓了过来,示意医生拿走氧气面罩,胸部剧烈起伏,自嘲似的地笑着,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我并不期望,资深新闻工作阅历告诉我,生还基本不可能,你们日本人只懂得因失败而羞耻,动则剖腹自裁。但你们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忏悔,永远不会。
日本文化有浓重的耻辱意识而缺少反省,假使你们有一天发现抓我是个错误,那么你们会凭直觉毫不犹豫杀掉我,以此来塞天下人汹汹之口。何况,我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勉强活着出去,也看不了几天太阳。如果阁下真有人性,请给刘平平一次机会。作为一名中国人,我只能求情到此。”
沈春丽明白,司马竣已经准备好牺牲,之所以现在还在坚持,就因为看到了她!竭尽最后一点力气暗示,警告她不要冒风险营救自己。她又想哭,但强力忍着。待医护人员把司马竣推走,吉永贞子摇摇头道:
“将军,您也看见了,继续在司马竣身上花费力气,完全是浪费。我们已经用尽所有办法,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司马竣现在没有完整的手指脚趾,脖子以下,不会有超过一平方厘米的好皮肤。即使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现在也不行,医生说他随时会因器官衰竭而死!”
由于在东北连番受挫,来上海后,松井义雄略微收敛了贯常的嚣张,但又平添了莫名的底气,事事抢着发言,比在东北时更敢坚持自己并不高明的主张。沈春丽感觉,他好像并不是与佐佐木石根争权,而是为了显摆自己,为了压鸠山寿行一头!
相比于一直在关东军混日子的松井义雄,鸠山寿行显然更熟悉上海,但到达此地后他却没有表现出地头蛇的姿态,像在东北时一样,低调谦和。
对于眼下这个团体来说,虽然佐佐木石根曾经明确了他的职责,但在大家眼里,行踪诡秘的鸠山寿行依旧妾身未明。他到底在干什么?没人知道。沈春丽估计,即使贵为研究所总经理,松井义雄也未必清楚。
如何对待司马竣,松井义雄明显与佐佐木石根有分歧,夹在两大巨头之间的其他人轻易不敢表态。始终沉默不语的鸠山寿行,大概也没有发言的准备,直到发现佐佐木目光投向自己,才谦卑地笑着道:
“将军,中国人自古崇尚气节,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死亡是无法威胁的。唐朝的颜真卿、宋朝的文天祥、明朝的方孝孺个个如此,死亡是他们求仁得仁的追求,最高的境界。
无论司马竣真实身份如何,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反日观点,继续下去,我看让他屈服的希望不大,况且时间也来不及。”
即使研究所的普通人员也能猜到,松井义雄与佐佐木石根,在上海的目标不一致。不过实话实说,日常生活中松井义雄并不讨厌鸠山寿行,可一旦鸠山寿行学佐佐木石根卖弄学识、尤其卖弄关于中国文化时,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被轻视、被嘲弄、被伤害。此刻听闻一长串中国古代人名,他不耐烦地道:
“不管司马竣到底是干什么的,满足我们的需要就可以。”
满足需要!这就是他的人生哲学,简单粗暴而且不讲逻辑。如此重要场合,松井义雄像在兵营一样,态度相当蛮横,几乎完全不顾忌佐佐木石根的面子。过去的鸠山寿行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会乖乖闭嘴,但今天他却笑吟吟反问:
“问题在于,我们到底需要什么?”
软性的反击!虽然是质问,但蔫巴巴、笑眯眯丝毫没有烟火气,却带点抽象思考的意味,犹如辩经的喇嘛,松井义雄益发不耐烦,鄙夷不屑地望着司马竣消失的门口,居然也云山雾罩地回答:
“对皇军有利的一切我们都需要。”
这已经不是讨论,而是抬杠!如果还在关外,佐佐木石根肯定会严厉训斥,但现在老狐狸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用来发火。任由松井义雄主导大家商量,一时没有定论。
“春丽,你的看法?”发言已经渐渐平息,松井义雄也砍完自己的三板斧,有些意兴索然。佐佐木见沈春丽一直没有作声,终于直接发问。沈春丽一惊,意识到自己走神,狠狠地咬一下舌头以示对自己的惩罚,同时使自己集中精神。
“即使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司马竣身上,至少也得先给他必须的治疗。”尽管精神恍惚,但还是为保住司马竣的生命做铺垫。“司马竣有传统士大夫的风骨,为人无傲气但绝对不乏傲骨。
如果我们一味地用刑,到时候他把心一横,玩绝食、嚼舌自尽都一点不奇怪。更关键的是,张志平根本没有直接证据指控他。我认为,不能死守司马竣,还应该从其它地方着手,迂回前进才是上策。”
尽量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尽可能让司马竣恢复一下体力,等待党组织救援!沈春丽暗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