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梅亦是瞧的透不过气来,她原来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够绝望了,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男人还不争气,一双儿子饿的面黄肌瘦,可看到这小屋里关着的人,她只觉得自己那般痛苦的日子,也是天堂。
至少,她们一家人没有分离,至少,他们还有自由,还有片瓦遮风挡雨,至少她们还有希望……
“他们为何会沦落至此?”话问出口,杜云锦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不是坚持不下去,谁愿意这般作践自己?
钱婆子失笑,“左不过是过不下去了呗,有卖自己的,有卖儿女的,当然,也有些是大户人家落败了,卖下人的。总之,管那么多呢,我老婆子这也算做好事,没有我,他们就只能沦落街头,饥寒交迫,怕早熬不过这个冬了。姑娘,还有几处,你一并看了,看了好买。不瞒你说,今年灾情多,百姓流离失所的多,连生意也不好做了。”
“这里头没人?”走到一处小屋跟前,不见有人像其他屋里的人一样冲出来,杜云锦很奇怪。
钱婆子拿眼朝里瞄了一眼,突然大声问那大汉,“二奎,前儿送来的臭小子,是在这屋里头吗?怎么没动静?死了没有?要死了趁早给老娘拖走,晦气。”
二奎忙打开了栅栏门,走进去,朝那地上昏死的人踢了两脚,见没动静,弯下身子,伸手在那鼻端一探,气息微弱,便朝外喊道,“还有一口气,留着还是扔了?”
“扔了。”死在屋里,万一传了病疫给其他人,她可就血本无归了。
二奎应了声,双手抓着那人的肩膀,就将其往外拖。
“姑娘,这边请。”钱婆子再带杜云锦继续往下看。
然而,杜云锦的目光却定在了二奎手下的那个快死的人身上。
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但还是能给人很年轻的感觉。
年纪轻轻就要死了么?被拖出这里,自然是扔到乱葬岗去的。
毕竟,钱婆子这种,人还没死就要扔了的,还会有好心将他安葬吗?
可……
就在二奎将那人往那架子车上一扔,杜云锦明显听到一声闷哼声,再细看,那人的手指在动。
虽然在昏迷状态,可看的出,求生欲很强。
“慢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杜云锦冲过去,一把拦住了二奎。
“姑娘,你这是要做甚?”二奎疑惑不解。
“他还没死。”杜云锦道。
钱婆子和四梅都走了过来。
四梅不安的拽了拽杜云锦,“掌柜的,这人不死也就剩一口气了,而且看他这样,怕,怕……有时疫。”
“不会。”杜云锦凭着医者的本能,觉得这年轻人并没有得什么传染病,架子车停下,她索性弯腰,拨开他脸上凌乱的发,看了看他的眼睑,量了脉搏,又检查了四肢等。
最终,她直起身,对钱婆子道,“婆婆,他只是风寒之症,身上这些伤大多是冻伤,只需要好好护理,会康复的。”
护理?二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好笑起来,“姑娘,让让吧,这样的病秧子,也卖不了几个钱,怕给他治病买药都不够的呢。”何况还要人照顾护理?
“可是,他还没死,你要将他扔哪儿去?”这样的寒冬腊月,这衣衫单薄的重病少年,若是丢在外头,怕熬不过一个时辰就得冻死。
“这?”看杜云锦那近乎凌厉的神情,二奎为难的看向钱婆子。
钱婆子近乎嘲讽的看向杜云锦,“姑娘,我老婆子这里只管活人买卖,可管不了这死人。姑娘要是可怜他,不若姑娘买了回去,再请个大夫好生调理调理,兴许就能好了呢。”
“这怎么行?”生怕掌柜的被这老婆子给激了,四梅连忙道,“这人是你们的人,理应你们来照顾的。再说,他都要死的人了,你们也打算扔掉的,怎么还能叫我们掌柜的买?”
“不买,那就别废话,二奎,拖走。”钱婆子冷着脸吩咐,“姑娘,那边还有几处,要不要看看?”
杜云锦目光追随着那昏死在架子车上的人,心里头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慢着。”
她猛地拽住钱婆子,指着那架子车上的人,问,“这个人,我买了。”
“掌柜的?”四梅觉得她是疯了,买个将死之人回去做什么?虽然那人实在可怜,可这天下可怜人太多了,若真想帮,还不如帮那些可怜的活人。
杜云锦直盯着钱婆子那惊愕的张开的嘴,又问了一遍,“多少钱,开个价吧。”
钱婆子枯瘦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来,“姑娘,你可想好了,就算那是个死人,那也是我从人牙子手里花银子弄来的,可不便宜。”
“多少?”趁火打劫么?杜云锦最厌这样的人。
钱婆子张开一手。
“五两?”四梅瞪大了眼睛,若她说,这样一个就剩一口气的人,就算白给,也没人要吧,毕竟,若死了,丧葬费还得花银子呢,可这老婆子竟然开口就要五两?趁火打劫啊?
谁知,钱婆子摇摇头,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直接道,“五十两。”
把个四梅和杜云锦都惊着了。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