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哪一天,他一声不吭地搬去临窗小榻上睡,她也无所谓。在哪里睡觉,和改变他这件事根本毫无关系,所以,他愿意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喽。只是这一次,当二人再次并肩躺在拨步床上,她却很难再怀有无所谓的心态。只见她的双手老实地搭在腹部,心却不老实地怦怦乱跳。
他则在暗自窃喜。这个女人实在太好骗了,随口胡诌一个狗屁不通的“压床”理由,居然真就把她骗上了床!她到底是有多蠢?所以,往后一定得“看好”她、“盯紧”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万一她再被“骗”,他可不救她!
晴天的一只手偷偷溜上心口,用力地捂住。等呼吸稍微平息了些,她若无其事地道:“你是闽台一带的人吗?”
“不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用猪脚面线去除霉气的这个说法?”她扭头看他,他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会看台湾综艺节目的人。
“……我妈是闽南人。”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拨步床顶,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晴天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撑起半个身子:“对不起!”
“第四遍。”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再度看向天花板。
“不是,我这次说的‘对不起’和刚才说的那三遍‘对不起’不一样。”晴天连声辩解。他走后,她懊悔不已。一方面是懊悔自己不该冲动,给了他一耳光,一方面也懊悔自己的越矩。她明白,这一次,她是真的僭越了。那是他的私事,那是他的秘密,那是他的现实,她不该执着地窥探他的内心,更不该在发现他的内心之后,还当面揭穿它。他和她都是玩家。他和她都在现实生活中经历过种种,可是一旦置身这座古镇,二人的任务便是过关斩将,增加生命值。其它的任何行为。都是对对方的冒犯。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soy’?”他的唇角勾着浅笑,眼中却是一片安宁。他总觉得程心的离世对他来说是个不可言及的伤痛,于是固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同时也冷漠、刻薄地将他人拒之门外。当那些对他来说不可言及的伤痛,被这个懵懂不知的小丫头无意触及。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愤怒。可是愤怒过后,倒觉得海阔天空了一般。npc的命运由系统决定,人的命运又由谁决定?或许人的命运只是由一个个偶然事件构成的必然事件,所以,程心的离去是必然,在他眼前发生却是偶然,他何必用一件早晚会发生的事将自己封闭起来?现在,他想走出来。
“其实——”晴天垂下头,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正在经历着的人是你。我不该当面揭开你的伤疤,让你再面对一次。”
“你不也经历了吗?”他再次转头看她:“你如果没有经历,怎么能体会出我当时的心情?”
“我——只是误打误撞。”晴天喃喃:“我只是想体会你的感受,没想到——”
“其实也没什么。”他大度地道:“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我早就可以坦然面对。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一个游戏里被另外一个玩家识破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晴天心中的内疚感减少一些。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所以,‘程心’和‘程馨’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嗯。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娘亲’,就连相貌和脾气都如出一辙,还有名字。也是一字之差。”话都说开了,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大方。
“哎,你也真够悲催的。”晴天不由对他生出一股同情心。
“我?悲催?!”他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有人用“悲催”这个词形容他。
“在现实生活中经历一次丧母之痛,在游戏里还要再经历一次!这是什么鬼系统,什么破系统。居然这样耍弄玩家?!还有没有人情味,有没有天理?!”她为他打抱不平。
他心中一哂,暗道,骂得好,这的确是个鬼系统!他的玩家心愿是陪伴。当他进入尹家,看到和程心一模一样的尹程氏后,他以为,他的过关金手指当然就是陪伴尹程氏了,以弥补他多年未能陪伴程心的遗憾。可是,生命值不断增加,金手指却迟迟未现,令他十分不解。后来,发生尹程氏突然病逝一事,他突然想到,路建起和丁一教授激他来玩这个游戏,根本就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骗局,其目的在于打击他、愚弄他,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赢。于是,他又一次放逐自己,日日在舒适客栈卖醉。只是从说书人那里得知她为了尹家吃了不少苦头,才动了重返尹家的心思。
晴天越说越气,又突然想到什么,惊道:“这么说,你真的是路创的工程师?”
“路创的工程师?”他再次哭笑不得。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认为他是路创的工程师。
“你如果不是路创的工程师,怎么可能把尹家后院的天空,做成你妈妈的模样?”晴天问道。
他狡詰一笑:“路创工程师可以做到的事,一个黑客同样也可以做到。”
“黑客?”晴天上下打量他。早知道他能耐不小,可真没看出他还是个黑客。
“怎么?不像么?”他好心情地也撑起身子,与她对视。其实他是不是黑客不重要,只要有一个身为路创工程师的好友就行了。他与沈涛多年的情义,可不是假的。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脸清晰地映在晴天眼前,令她感到几分眩晕。他的眼睛是笑的,鼻子是笑的,嘴角是笑的,连下巴也是笑的,这样暖意丛生的他,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