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曾汪洋,当事时,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救孩子。
屋子早被成堆奔流下山的泥石、积雪推得左右摇晃不已,屋梁纷纷下坠垮塌,眼见着屋子要四分五裂,曾汪洋抱着源哥儿从一扇窗子飞身而出。
飞出的那一瞬,又一块巨石临空而至。为了防止儿子被伤害,曾汪洋在被巨石压倒的同时极力的将儿子送出了巨石底。而他齐胸下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巨石下。
随着他被压住,地动山摇也停了下来。所幸后来的几波地动山摇都没有再伤及到此处,他抱在怀中的源哥儿倒也没有伤着。
只是夜,很是寒冷。
担心儿子被冻坏,曾汪洋将自己的上衣想尽一切办法的撕下裹住儿子。想着也许坚持一会子后有可能会有活口来救他们父子。
万不想这一等便等到了天亮,也没等来一个人。
想到昨夜凄惨的叫声不绝,曾汪洋的心越来越冷,看着年幼的儿子只知呆愣的看着他,曾汪洋无形中便生心酸。
便是心酸,他也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他紧紧的抱着儿子,用仅剩的知觉运用仅剩的功力,将最后的热气一点点的渡到儿子的身上,心中却在祈祷着山寨中一定要有活口,一定要,他可以死,但儿子不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功力再无,在他绝望晕沉之际一块石头从天而落,正好砸在他的头上,砸醒了他。他这才想起还有源哥儿。
天大亮了仍旧没有人来救他们父子,想着也许所有的人都被活埋了,他也动不了了,于是曾汪洋想摇醒吓傻的源哥儿,让源哥儿自己下山找曾老爷子去。或许儿子根本走不到山下就会被野兽吃掉,或许在山道上会坠下万丈深渊也说不定,但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自从昨夜灾难以来,又面临父亲被压在巨石下血肉模糊,源哥儿整个人不对劲了,只知傻呆呆的看着,眼睛中像有东西又像没有东西。无论曾汪洋如何和儿子说话,无论曾汪洋怎么摇儿子,儿子一动不动。
在曾汪洋绝望悲哀之际,曾老爷子出现了。一时间,曾汪洋心中狂喜的同时也悲哀的发现,无论是方才还是现在,他觉得儿子能够托付且唯一能够托付的人在他的潜意识中一直便只有曾老爷子一个。
曾汪洋艰难问道:“润……润芝……”
润芝正是曾汪洋妻子的闺名。是曾老爷子一个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兄的嫡女儿,她和曾汪洋的婚事还是曾老爷子促成的。
新婚之时,不知身世的曾汪洋对妻子曾氏那是敬爱有加,小夫妻倒也举案齐眉。生下源哥儿后,二人的感情更好。曾汪洋对其余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只说得曾氏一人足矣的话,也时不时说有源哥一个儿子亦足矣的话。
万不想凭空打了个惊天雷。曾汪洋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杀他亲父的人是曾老爷子。
在他决定刺杀曾老爷子为亲父报仇的那夜,是曾氏挺身而出替曾老爷子挡了一剑。
看着妻子的血不停的从肚子中流出,曾汪洋大叫一声后,带着忠心于他的百十号手下当夜奔赴二郎山,然后夺寨当上了大当家。
如果说现在曾汪洋最担心的是儿子外,另外一个就是当初被自己一剑所伤的妻子。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后,却听曾老爷子答道:“你那一剑,正刺中润芝的要害。她失血过多,已是去了。”
闻言,曾汪洋虎目中突地蕴了泪,一双布满了血迹的拳头捏得死紧,‘啊’的叫了一声。
“还要告诉你。润芝的肚中有了你的骨肉,算来应该有三个月,已经成型了,是个女婴,可惜了。”
妻子怀孕了?三个月了?女婴?
可那三个月他在做什么?他不过时时在算计如何杀掉曾老爷子吧。不想不但没有杀掉曾老爷子,更杀了自己的妻子和那还未出生的孩子。
“不过,有你去陪着她们娘儿俩,想必她们俩个也不孤单了。”
闻言,曾汪洋此时的心似乎被什么扯着撕着,如果说巨石压着他他都不觉得痛的话,如今却痛得无以复加。
“还有。你下去后,必会和你的亲生父亲见面。见了面你就会知道当初老夫为什么要杀了他。”
如果起先曾老爷子自称‘为父’的话,那也是以为曾汪洋死了。如今见着活的曾汪洋,想着曾汪洋恨着他,是以便以‘老夫’自称了。
曾汪洋也听出曾老爷子语气中的疏离,一时间心痛难忍且莫名的纠结。虎目圆睁,他看着曾老爷子,只听曾老爷子又道:“靖安四年,濯州遭遇蝗虫之灾,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屡传易子而食之事。继而来之的是瘟疫横行。”
随着曾老爷子一迳说,武必的神情突地动容起来,武念亭的神情也不再似方才漫不经心,而是略竖了眉。
只听曾老爷子又道:“当年,朝庭派下来赈灾的人是太尉大人武长亭。”
一提及武长亭,武念亭愣了一下,接着她快步走到曾老爷子身边,道:“武长亭?就是东傲国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长亭?”
“正是。”语及此,曾老爷子长叹一声,道:“说起武大人,那真是一方人物。他的手段一如现在的上官大人。对于该接济的他是接济,对于那些趁乱打劫的大奸大恶之人他是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一时间,搞得盗匪们都怕了他,时时想着要如何除了武大人以后快。”
这么多年了,再次听闻儿子当年的事,武必老爷子早已磨得坚如铁的心仍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