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篱颔首,推着轮椅离开。
就在樊篱到了门前时,胭脂雪忽然叫住了他。
“你派去太傅府假意杀我的那批人现在是一个都不能留在京都了,回去你就打发他们到水玉山庄去,明白么。”忽然想到了这件要紧事,胭脂雪一脸凝重。
樊篱回头,不解,“胭博渊在江湖上没有半点的势力,阿姐难道还担心他会从这批假杀手身上发现什么?”
胭脂雪摇头,“不,我不是在担心胭博渊会查到什么,我是怕……他。”
樊篱眼睛一眨,自是知道她嘴里的那个他指的是谁,没有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关于阿姐这类感情之事,阿姐这样做,这样准备远离这里,他是极力赞成的。
尤其,是阿姐打算再也不与燕家皇室的男人有任何挂钩。
这就是他一点也没反对,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眼睁睁还看着胭脂雪离开的缘由。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依瞎有蒙蒙细雨,洋洋洒洒。
胭脂雪长舒了一口气,也望向了只开了一扇的菱花窗,望着窗外,被大红灯笼映照的雾蒙蒙的绵绵细雨。
思绪,随细雨缠绵,随细雨翻飞。
出来这种会面,为了小心谨慎,更为了提防身边人,樊篱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出来的。
即便腿脚不便,他还是会坚持如此。
现在,让小二帮忙推下楼之后,望着风满楼外的绵绵细雨,樊篱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突感惆怅。
在这种时候,若是生病了,那将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雨伞?”樊篱只得抓了一个走过的小二问。
小二见他穿着气宇都不凡,便好声好气的回他,“回这位爷,我们这儿的人都是干粗活的下等人,用的都是斗笠蓑衣,雨伞那等物件,我们还真没有。虽然我们掌柜的有,可我们掌柜的现下已经出去了……。”
无奈,樊篱只得放了小二,容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
虽然很想麻烦小二去给他从外头买一把来,可这地方是江口码头,是没有卖这些小物件的商铺的,哪怕是有,现下已经深夜,恐早就已经关门歇业了。
吁了一口气,樊篱只好乘着这绵绵细雨,推着
轮椅去离江口拐了几个街口的落脚点了。
以防别人跟踪,他特意在一个茶馆假意落脚,而侯府的马车和小厮,应当还在那儿等着他。
“篱,篱公子等等……。”
就在樊篱正要入了雨幕中时,身后被一道脆生生也怯生生的声音喊住了。
樊篱记得这声音,所以转头看去之时,嘴上也随之回话,“阿珠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阿珠低垂着红的跟个苹果一样的小脸从楼里小跑了出来,到了樊篱跟前,吱吱唔唔扭扭捏捏的,“我……我……。”
如今楼前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细微的风雨声,便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这使得阿珠愈发的抬不起头了,紧张的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要赶时间,实在不能久待,樊篱已经有些心急离开了。
虽然心急,可看到小心翼翼成了这般小兔子模样的阿珠,他又不忍心催促和责骂,踌躇下,目光便落到了阿珠背在身后的双手,眸色一动。
“阿珠姑娘,你身后藏着什么?”略带着些许好奇,樊篱只得化被动为主动,“是给我的?”
没想到会被问到的阿珠身子一僵,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瑟缩了一下,头几乎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就在樊篱以为这小丫头片子会就这样跑开的时候,小丫头片子突然瑟瑟的从身后把一把天青色的雨伞递到了他的面前,满脸羞红的瞧着他,“公……公子……虽然雨小……但还是别把自己淋坏了……。”
一愣之后的樊篱,微微的笑了,接过了阿珠递来的雨伞,“好。谢谢你,阿珠姑娘。”
他是孤儿,是为了有口饭吃,才进了军营,幸得大将军赏识,才有了他后来青云直上的荣耀,最后更被皇帝陛下青睐。
所以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在战场上在军营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还行不行,你伤的重不重。
哪怕后来遇上了水玲落,对她倾尽一切情感,哪怕他和她有了婚约,也从未得到过她的一句体贴入微的关心。
而有的那些吴侬软语,从她害他跌进悬崖那刻,他也方才醒悟,那不过都是她的糖衣炮弹,口蜜腹剑的虚假之言。
战斗的多了,就会累,就会疲惫,就会向往有一处避风港湾,可以栖息,可以遮风挡雨,可以暖心暖肺。
不管是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非常非常的需要。
“不……不用谢的……。”阿珠又低下了头,两只小手的食指在绞着腰间的丝带,在挂在风满楼檐下的灯笼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见她的两边粉颊比灯笼的颜色要娇艳三分。
樊篱看的恍惚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这一瞬间。
很快,樊篱就回过了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攸的沉了下去,再没有多做耽搁,没有再与阿珠多说些什么,把轮椅两面车轮一反转,便背过了身去,砰的一声撑开了手中的天青色油纸雨伞,用肩膀和脖子略微困难的夹住了雨伞柄,两手继续推着沾满泥泞的两面轮椅,行进了风雨里。
江口的风比京都中心要大上数十倍。
也许现在的雨势确实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