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贾府回来,黛玉仍挂念着外祖母的病,每隔几日便差人去问候,总算贾母肯听大夫叮嘱,按时饮食服药,身子一日一日见好起来,黛玉这才宽了心。
这天早上,黛玉正在前厅听家人奏事,外头匆匆走来个管事媳妇,说忠顺王府派了人在门上求见,是陆姨娘的母亲病重了,特来告诉一声,且指望她回去见上一见的。
黛玉不由吃了一惊,她心里也记挂着贾母的病情,如今又听说陆姨娘的母亲病了,自然心有戚戚焉,忙吩咐将来人引到陆姨娘那里,且转告姨娘,允准她回去探望母亲,不必特地来回。
那媳妇领命下去之后,黛玉又问魏仁博家的,以往王府中姨娘的亲属探病,所给赏赐的例数是怎样的?
魏仁博家的想了想,回话说从前李姨娘和陆姨娘,均没有这样的先例,只李姨娘乳母没了,王爷赏赐了一百两银子。
就老王爷在世时,姨娘们偶有回家探亲,也是随意赏赐,没有定例的,有二十两的,亦有三十两、五十两的。
黛玉点了点头,唤紫鹃过来,说:“一会儿你去账上支五十两银子,亲自给陆姨娘那边送去,就说我的话,让她在家里多陪母亲几日,不着急回来。”
陆曼兮接到母亲卧病的消息,狐疑倒多过焦急,先留来人吃茶休息,自己则和小玲珑关起门来商量。
“你说,果真是妈妈病了,还是……”
“姑娘,说实话,我也吃不准……”
“那我该要回去么?”
“若是大娘病了,姑娘自该回去瞧瞧,怕只怕是王爷用计诳了你回去,又说那盒子香的事。”
“那我便不回去!”陆曼兮一咬牙,坐在椅子上赌气。
“可是,若是不回去,指不定反招人闲话……”
陆曼兮冷笑两声:“闲话?谁说闲话?这偌大的王府,如今还有谁惦记着我?只怕连说闲话的兴致都没有哩!”
主仆俩才说到这里,忽然听见门外走廊那头,依稀是小丫鬟在说话:“呀,是紫鹃姑娘,可是要见姨娘么?”
“紫鹃?”陆曼兮和小玲珑对视了一眼,均露出既惊讶,又慌张的神色,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来。
紫鹃脚步颇快,小玲珑才开了门,就看见她笑吟吟地站在门外,手里捧了个小包裹,突然两人照面,让她一惊之下,有个向后瑟缩的动作。
“小玲珑?”
“紫,紫鹃姐姐。”
“咦,你怎么慌里慌张的模样?”
总算小玲珑够机敏,故作轻松地格格一笑,把紫鹃往房里让,嘴上说:“这里久没人来,今日突然来了紫鹃姐姐这样的稀客,怎不叫人受宠若惊?”
“啊哈,不愧是小玲珑,这小嘴儿还真是玲珑!”紫鹃进了屋,见陆曼兮坐在桌边,也不起身,看自己的眼神也是不卑不亢,冷静矜持,便主动给她行了个礼,“请姨娘的安,王妃命我来,将这个交给姨娘。”
说着把手里的包裹往桌上一放,又说:“这里头是五十两银子,是王妃问候陆大娘的,王妃还说了,姨娘只管回去探望妈妈,不着急回来,可多陪伴几日,待老人家身子好些儿了再回不迟。”
王妃派遣贴身丫鬟来送银子,而不是差管家媳妇,且出手就是五十两,这倒大出陆曼兮的意料。
她有瞬间的感动,但很快便琢磨过来,这无非是嫁进王府未久的新王妃,笼络人的手段罢了,她平日里待谁都冷冷淡淡,会好端端的给自己特别的恩惠?
想通了这一节,陆曼兮也就淡淡地答了一句:“辛苦紫鹃姑娘了,请代我在王妃跟前谢恩。”
“是,姨娘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呵呵,姑娘说笑了,吩咐二字,我是担不起的。”
陆曼兮恹恹地笑了笑,一副再没话说的神气,紫鹃只得在肚子里暗骂一句装模作样,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告辞了。
从陆曼兮的住处出来,紫鹃仰天深深一个吐纳,这才把胸口的一股子浊气给出通了。
府里头的人都说这位陆姨娘人好,哼哼,大大不见得!
自己是巴巴的来给她送银子的,却甩了张不阴不阳的脸子,不为别的,定为了自己是王妃那边的人,而王爷自打娶了王妃,就不怎么搭理她了。
紫鹃越发肯定,她没有看走眼,这陆姨娘八成是对王妃没有好意,如今是没什么言语举动,这往后可说不准,就王妃那眼高于顶,不屑与人计较的清高性子,难保不被她算计了去。
王爷虽然对王妃好,可他毕竟是干大事的男人,哪有工夫顾着这些女人心思?
唉,自己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呢?
嫁,又放心不下王妃这头;不嫁,白白可惜了穆苒那么有趣的男人……
紫鹃没有想到,她心里想着穆苒,穆苒那边,也正接到北静王的邀请,说是新园子建成,特备了酒宴,请他兄弟俩,以及另几位平素有交情的同僚,前来游赏。
黛玉听事、处置完毕,感到有些头昏体乏,便起身想到房里歇一会儿,谁知人才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腿脚也跟着发软,还没迈开步子,又跌坐回了座椅。
跟着服侍的豆蔻和葳蕤大惊失色,慌忙一个扶住,一个急问:“呀,王妃你怎么了?”
黛玉只觉得胸闷气短,说话都困难,便勉强摆了摆手,靠在椅上轻轻喘息,一张脸已是没甚血色,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正好紫鹃从陆曼兮那里回来,见这般情形,急得连连跺脚,不住数落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