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凤姐脸色不好,神情也有些恍惚,知是昨晚的两件事累着了,便说:“你去歇一会吧,不用在我跟前立规矩了。”
王熙凤忙站起来辞谢:“只昨晚睡少了些,不妨事的。”
贾母仍吩咐贾珍的媳妇尤氏:“带了你大妹妹里间休息去。”
尤氏起来拉凤姐:“既是老祖宗疼你,就别推辞,跟我来了吧。”
王熙凤虽好强,眼下却是体力不支,心里有事,便跟尤氏进了里屋,贾母又命平儿跟随伺候。
尤氏带了凤姐到她来宁府时,常住的一间小抱厦,又命丫头将茶水、果品和点心送来,自己便出去陪侍贾母并邢、王二夫人了。
尤氏走了之后,凤姐又怏怏的歪在榻上,心思重重的模样。
平儿一摸茶壶是热的,便斟了半杯送到凤姐手中,关切的问:“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倒没有,只是我这心里……”凤姐伸了脖子,望向窗外,见附近无人,招手让平儿坐下,抚了心口,“我这心里,怎么也不肯踏实,这会子还咚咚的跳,你说昨晚那件事,是不是怪吓人的?”
平儿也有些惊疑,勉自宽慰凤姐:“奶奶别多想了,那孙大夫不太高明,加上热热的从被窝里被叫起来,没有精神头,断错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王熙凤嗐了一声,不以为然:“林妹妹是孙大夫断的,或许能错,可紫鹃呢?湿淋淋的捞上来,我就见她没气的,这会子两个都作怪活了……”
平儿焦急的竖指抵唇:“嘘,奶奶莫要乱说!”
凤姐也自觉失言,赶紧闭了嘴,脸色白了一白,拉了平儿的手在掌心暖着,才稍感踏实。
又深深呼吸几口顺了气,又小声跟平儿咬耳朵:“要说起林妹妹,自小没了爹娘,来到我们家里,她虽有些小性子,我也是疼她的。宝玉这桩亲事,我并没揣着什么私心,总是为了宝兄弟和这个家着想,他只有娶了宝丫头,老太太、老爷、太太才放心。就这一件事,我不大对得住林妹妹,你说,她和紫鹃不会记恨我,在我身上弄邪祟吧?”
平儿听得啼笑皆非,她深知王熙凤嘴上说得坦荡,心中还是愧对黛玉。
事情到了这份上,连一贯很拿得住主意的凤姐,都恍恍惚惚起来,平儿也只能点醒她了:“奶奶越发说得没谱了,林妹妹和紫鹃大活人两个,弄什么邪祟?过几日她们俩身子养好了,精神清爽了,这事也就过去了。别怪我多嘴,倒是林姑娘不能嫁进我们家里,二爷和奶奶床下那箱子东西……”
平儿说了一半便闭了嘴,只拿警惕的眼神瞧凤姐。
王熙凤皱了眉头,沉吟一会,才犹犹豫豫的说:“那些东西,我和你爷倒没什么私心,只是先前琢磨着,林妹妹迟早是嫁给宝兄弟的,那东西也省的挪来挪去,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就交给了她,又能够做什么?白白给人糊弄了娶。”
“话是这样说,奶奶好歹弄妥当了,别叫外人嚼闲话。我思量这不多时,老太太兴许要给林姑娘找人家了。”
“我知道了,哎,我这胸口,怎么就静不下来呢?”
“不是我说奶奶,你是事无巨细,也太肯操心了,有时当放手时则放手。”
“我倒是愿意放手,可我放手了,这偌大一家子,谁来张罗?谁又张罗得来?”
“宝二爷不是娶亲了嘛?我瞧着这位新二奶奶,话不多,倒像是个能干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外头尤氏派了丫鬟来请,说是祭告祖宗的仪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