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郡王穆莳站在王府门口,恭送马车向北驶向街口,面上笑容可掬,一团喜气,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且十分有趣,自然相当乐意,没有半分为难之处。
他转身正要走进门内,忽然又听见相反的方向,传来马蹄特特,车辙辚辚,便住了脚遥望,只见从南边又有一队车马,朝这边而来。
从前头开道的两队人马服饰,东安王知道是谁来了,不由讶异地“咦”了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两位平时也不大上门的主儿,竟然前脚才送走一个,后脚就又来一个?
穆莳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只好继续站在门前迎候。
不一会儿,车马停下,先从头辆车中,下来一位长史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到第二辆车前,肃立恭迎。
穆莳认得他,乃是北静王府掌书记的长史柳清一。
果然,车帘子掀开,走下来身着湖水色八团蟒袍,腰束金缕玉带,头戴乌纱金龙夺珠冠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北静郡王水溶。
“北静王爷光降,真是稀客啊。”穆莳拱手笑迎。
抬头就看见笑吟吟站在门口的东安郡王,水溶一愣,随即也笑了:“穆世兄莫非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今日要来府上打扰?”
“啊哈,我哪有这个本事,只不过才送走一位贵客,可巧水世兄就来了。”
“这样巧,却是哪一位?”
“是慎亲王殿下,我还在歇午,他就来了,连个囫囵觉都不得睡啊。”
两人一面并肩而行,一面随口说笑,只说到来的是慎亲王,便换成了水溶感到意外。
“咦,是他么?”水溶的眼神似有一动,变得认真起来。
“是啊。”东安王得意洋洋地说,“殿下今日来,为的就是上回说的那件喜事,想借我这张薄面,给他做一个大媒!”
水溶眉毛一扬,更加诧异:“哦,慎王殿下也是为了这事,却不知想求谁家的姑娘?”
东安王正乐不可支,完全没注意到水溶话中的那个“也”字,犹自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自我吹嘘,“要说起这一家,和我老穆倒真有几分交情,由我出马保媒,多半没有不成的。”
北静王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一家呢?”
“就是荣国府的贾家!”
“荣国府?”
水溶蓦地停下脚步,一声惊呼,把穆莳也给惊到了,险险没打了个趔趄。
他一回头,就看见水溶满脸的震惊之色,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消息。
印象中,水溶一贯是波澜不惊,风度从容,穆莳还是头一回,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自己也大惑不解:“荣国府怎么了?水世兄不是也和贾家颇有走动的么?”
水溶毫不放松:“慎亲王请穆世兄保媒的,是荣国府哪一位姑娘?”
穆莳更想不通了,这话如果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是半点不稀奇,然而眼前这位北静王,一向只大出着眼,从不是对他人闲事,有那么大兴致的人。
穆莳越发地暗犯嘀咕,偏偏在他迟疑的这一霎,水溶又追问了一句:“是哪一位?”
听他的口气,竟然已有些咄咄逼人,急不可待的意思。
“啊?是,是贾大人的外甥女儿,已故巡盐御史林海的女儿。”穆莳被他这么一迫,无暇细想,便紧张地脱口而出。
水溶面上的表情凝住了,就这样瞪着穆莳,保持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舒展开,化作一个苦笑:“呵呵,这还真是巧了……”
穆莳只道他所说的巧,仍是和慎亲王先后造访的事,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只能大不自在的嘿嘿干笑,连声说请,将水溶和柳清一引入了招待贵客的正厅。
丫鬟捧茶上来,略饮了两口,北静王就言归正传,给东安王端端正正地做了个揖;“穆世兄,我今日冒昧登门,也是有要紧的事请托,还望世兄务必帮忙。”
“水世兄不必客气,但说无妨,只要是穆某力之所及,自当效劳。”东安王为人圆滑,嘴上答得殷勤,却不着痕迹的留了个后手。
“放心,水溶怎敢强人所难?这件事由穆世兄来做,绝无难处,且再合适不过了。”
水溶朝侍立在身后的长史柳清一抬手,后者忙将捧在手中的一只蓝色锦缎包裹,放置在案上,又小心翼翼地打开。
随着他的动作,穆莳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了。
锦缎覆盖着的,是一只狭长的朱漆盒子,再掀开盒盖,只见盒中横着一支卷轴,色泽微黄,显然是古久之物。
柳清一侧身退到一旁,向东安王鞠了个躬,一指盒中卷轴:“请王爷雅赏。”
穆莳不解地望向水溶,见他也是微笑的对自己颔首,笑容中还颇带了一丝神秘。
于是他揣着满腹好奇,离座上前,取出卷轴,解开系绳,缓缓的在手中展开来,
只瞧了一眼,穆莳的心就咯噔一跳,手上也抖了一下,赶紧稳住了,愈加慎重地一点一点将卷轴尽数展开来,面上的神情先是震惊,继而是激动,跟着是叹赏不已。
看了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才复将卷轴卷上,犹自捧在手上,舍不得放回盒中。
北静王微微一笑,问:“穆世兄也觉得好么?”
东安王又看了一眼,振奋之色犹未全退:“当然!这赵孟頫《湖州妙严寺记》的真迹,世兄是从何处得来的?”
穆莳平生第一爱好,便是书法绘画,他自己也写了一手好字,喜欢四处摆弄,给人写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