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然记得,上高二的时候,
又是一个夏天,天气很好。
学校的篮球场正在翻修,体育课便只能在操场踢踢足球。
对方刚进了一个球,比分已经拉成了一比一平,
牧然沉着脸跟大家重新讨论战术,
同队的胖子锤了他一锤:
“我靠!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对方那个27号我可守不住。”
牧然无奈:“那行呗,15号和27号我来守。”
“这恐怕不行吧,15号和27号都是他们队最强的……”
牧然笑笑:“试试吧。”
哨声一响,比赛继续,
牧然一人满场跑,已是大汗漓淋,
队员的配合太差,还有对方那个43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完全冲着他来,
看着像是在铲球和防守,但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恶意攻击的意思。
最后还是一比一。
全队都累的不行,加时赛也不想踢了,择日再战,
一伙儿人躺在球场的草地上大口喘气。
牧然坐起来,拧开一瓶水仰着头便开始喝。
阳光很好,天空湛蓝湛蓝,一丝云都没有
知了已经开始欢快的叫着。
他出了一身汗,身上粘腻的难受,微风吹来,倒是有些凉爽。
他撑着手臂,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的天,脑子里,空空的,
低下头时,瞟见一人远远的穿过操场旁的小路,
正是郁筱。
隔着一道铁丝网墙,牧然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衣,沿着小路慢慢的走。
路旁绿树成荫,充满了盛夏的气息。
阳光透过树叶,在路上洒下斑驳光影,
郁筱膝盖上磕破的地方,擦了紫药水,格外显眼。
她又摔跤了??
郁筱认真的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从来都弄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他静静地看夏风把她的刘海吹的乱七八糟,她也不曾整理。
静静看着她走完了整条路。
他也许没有发现,早在那个时候,
他的目光,就停留在她身上无法移动。
下课了,人开始渐渐多起来。
知了声也被闹腾的人声盖过。
牧然骑了自行车回家,路上,再次看见了她。
远远的,,还是慢慢的走着。
他记得小的时候,郁筱总是扎着两个小羊角辫,
他总是忍不住去拽她辫子,
拽着拽着,就变成两人互丢石子,吐口水,扭打成一团。
而现在,隔着一个十字路口,郁筱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
校服衬衣穿在她身上有点儿偏大,娃娃头已经披肩,
头发看起来很是柔顺,乖巧。
他在想,要怎么对她说:“上来,我载你回家。”
却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不对不对,这全都不对。
他和郁筱之间,总是很奇怪。
却又有种很微妙的平衡在里头。
时好时坏,但又仿佛多走一步,这样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一般。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变了颜色。
马路上骑着自行车的学生,如水流一般,从他身边经过。
他回过神来,跟上。
经过她身旁时候,却是不服输般,加快了速度,从她身边冲过去。
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连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别扭着什么。
如今时过境迁,
他们都已经长大。
毕了业,牧然仍旧春风得意,
有人说,他命太好。
人生还有何求。
他摇摇头,有些东西,偏偏不如他意。
大学期间,他一直很少回念城。
假期不是跟着导师考察,就是跟着师兄去实习,自己琢磨着创业。
其实并不是那么顺利。
他的人生一直以来都太过的一帆风顺,很少受挫,
偏偏和师兄合伙创立的小公司,状况不断。
几人的积蓄都赔了进去,还差点儿闹得兄弟反目。
他更不愿意回念城了。
每次回去,都会见到郁筱。
他不想见到她。
是的,他在生气。
那次在商场中见到她满脸甜蜜幸福的样子,实在太刺眼。
他愤怒,他不平,他妒忌,他别扭,他不敢承认,这就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爱情。
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逃不脱,躲不过。
眼看临近过年,
家中老妈一天一个电话催他回家。
过年各家窜门子走动聚餐,是从小到大的固定节目。
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他们的传统。
这也就意味着,必定见到郁筱。
他幻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还想着如何挑起事端来刺激她欺负她。
可是真的见到她的时候,却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心情很差,饭桌上叔叔伯伯们高谈阔论,
三姑六婆们八卦着各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他没多说话,郁筱看起来兴致也不高,只是埋头吃东西。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一顿饭吃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便散了场。
他在北方呆的久了,回南方过冬天反倒不习惯了。
重感冒,咳嗽的难受。
鼻子塞的死死的被朋友挖起来去打桌球。
他换了球鞋出门打车。
出租车开过,坐在车里,却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郁筱。
她系一条黑色的粗棒针围巾,遮住了半张脸。
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衬得皮肤却是雪白。
浑身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