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忽然寂静无声,只剩点点滴滴的更漏和弥留未散的药香...南雪衣深吸一口气睁开了双眸,侧身看去,墨成香已经离开得无影无踪。
心里蓦地起了一阵酸涩,只觉自己身心皆损,浑噩度日。她不想拖累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爱着。回味起墨成香的几句话,忽然想起墨成香来这里是为了和绯儿“谈谈”...她们之间,究竟要谈什么?
南雪衣脸色骤然泛白,来不及思量。立刻掀开被子,独自撑起身子披上貂裘暖袍,朝墨成香离去的方向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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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成香快步掠过流音水榭的重重回廊栈道,很快就寻到了名为“素兰轩”的偏阁,走过僻静的长廊,她四下环顾无人,轻叩门扉,虚掩的房门很快被人打开,将紫衣女子引了进去。
她并不知,身后南雪衣裹紧裘袍,捂着胸口,步伐缓慢却极为坚持地尾随而来。南雪衣心中狐疑更深,压低了喘息附到窗边,小指戳破了窗纸,屋内人看似秘密的一举一动都一览无余...
宫凌、龙阳和慕绯师兄妹三人已经围坐桌旁,桌上一副雅致茶具,宣纸若干。慕绯见墨成香进来,抬手淡淡一笑道:“来了,坐下吧!”墨成香走到在案前坐下,冷冷的目光在慕绯脸上一停,种种敌意与戒备涌到一处,屋内的空气都冷凝了几分。
不料慕绯缓缓站起,亲自斟茶,茶壶中氲开的水汽拂过少女雪亮的瞳眸,酒窝微展,笑容意味不明:“上好的洞庭碧螺春,特意请你尝尝!”
墨成香眯起凤眸,启唇笑道:“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沈慕绯的作为,姐姐我真是受宠若惊!”她讥诮着,却根本不接过茶盏。慕绯面无表情地搁下茶,声线平和,所有的隐忍都不着痕迹:“在渝州你对我和雪衣有救命之恩,我向恩人敬茶,没什么不妥吧?”
墨成香低眸看向那光泽清透的茶水,仍是犹豫不喝。慕绯粲然一笑道:“你放心,如果我想暗中害你,你早就死了!”
墨成香心有怒意,却是露出了一抹妖娆微笑,杯倚娇唇:“是...剑仙姐姐调教出来的徒儿必然不是歹毒之人,说吧,找我何事?”
慕绯取出七种灵药的药方呈到墨成香面前,墨成香一边看,一边听宫凌和龙阳把来龙去脉简明解释了一遍...听到最后,墨成香神色剧变,而窗外偷窥的南雪衣更是如被五雷轰顶,苍白的指节狠狠攥住窗棂,一手捂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几乎要站立不住。
“那你是打算...”墨成香暗暗心惊:“亲自找齐七种灵药?”
龙阳沉声否认道:“是我和绯儿分头去找,我入苗疆和岭南,去找孔雀草和白林仙子。绯儿带一队人马先赴定海县,趁桃花岛岛主嫁女之时夺取作为嫁妆的东海龙血!得手后,庄中弟子立刻快马加鞭带回龙血。绯儿再走京临运河水路上京,回宫,再取紫罂粟、风息草、千金散和月下金莲。”
墨成香神色凛凛,一时想不通慕绯为何要把计划告诉自己,冷笑道:“回宫对你来说无异于送死!你早就不是大靖最尊贵的长公主,如何混进宫里?”
“我舅舅还活着。”慕绯长叹一声,眉睫下的阴影微微一动,令人忽然明瞭了她的隐忍负重:“容家失势前我外公一直是太子太傅,舅舅容兮明在昭华元年高中状元,官拜左相中侍。虽是书生,一直深受我父皇重用以钳制右相和镇远侯。昭华四年我一岁寿辰,妖后突然以莫须有罪名将外公和舅舅下狱!母妃亲自上朝堂跪在百官面前为父兄求情...她当年说这些时我根本不信。后来外公死在狱中,舅舅赦免,贬为七品赤城知县。”
“容兮明...”墨成香蹙眉,似是听过这个名字:“你确信他还活着?”
“我十二岁那年曾求雪衣帮我打探亲人的生死,他活着,在赤城县过着贫困屈辱的日子。”慕绯目光幽幽,紧攥的拳心无声无息地流露了愤恨:“四年过去,他应当还活着...”
“且不说一个京郊的七品知县能帮你多少,”墨成香忽然打断道,红唇勾出冷笑,美眸中流转着异样复杂的盘算:“你是前朝余孽,又身负弑君大罪,一旦入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依我看,你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去求东方若情给你灵药便是!”
“你是希望我死得更快么?”慕绯厉声反问,唇角凝出一道冰冷的自嘲,倾身朝墨成香凑得近了些:“在东方若情记忆里沈慕绯早就是一缕冤魂,她不会记得我,就算记得,我又拿什么让她相信我就是‘我’?她如今是监国皇太女,知道童年旧友尚在人世,只会将我除之后快!我入宫只为夺取灵药,一旦与东方若情相认,甚至让她知道沈慕绯就是当初一剑弑杀女皇的刺客,事情就会全然失控,复杂到难以想象...”
墨成香柳眉一挑,终于忍不住狠狠道:“那你找我是为何,我不会随你回京,绝对不会!”
“墨成香!”宫凌冷喝出声,气得怒容苍白,慕绯忙将师姐的手轻轻按住,十六岁少女深深呼吸了片刻,雪腮涨的绯红,清亮的眸子迎上墨成香有些挑衅的注目,一字一字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我和师兄要走了,师姐则代任掌门之位,协助老林负责全庄事务。而你...我托付你留下,照顾雪衣,千万别让她离庄找我!”
“你...”墨成香惊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慕绯。
“若我连你都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