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终还是走了,因着贾府上下早有准备,不多会儿,府中各处都布置好了,大门口更是挂上了一排白灯笼..不过这档口,贾府的事儿完全吸引不了旁人的注意力,若是搁在几年前,国公夫人故去或许会被旁人念叨好几日,可惜有了太上皇驾崩在前,贾府这头愣是连个上门吊唁之人都没有。

无人上门吊唁的缘由,除了贾府原就亲眷不多之外,更重要的是,其他人家都忙活着呢!

贾府这头,除了邢夫人之外,旁的主子原就在守贾政的孝,哪怕只是服大功,该有的一切还是有的。等贾母一阖眼,不过就是略换几样装饰,连主子身上的衣裳都无需换。可旁人家就没那般幸运的,不说家中装饰、身上的衣裳尽数换掉,更有甚者家里原是打算办喜事儿的,也只能直接推却了。不过,这对于贾府而言倒是不错,如今却是无需同许家打招呼了,太上皇都驾崩了,亲事就直接挪后罢。

比起贾府的淡然,和旁人家的忙乱,宫中才叫真正的人生百态。

太上皇病重一事其实传了很久了,自打年初当今对宁荣二府下手开始,便有人传言太上皇早就不行了。待后来,眼睁睁的看着当今连着将一些老臣尽数撸成光头时,传言几乎便成了断言。然而,也因着一直不曾有确切的消息,尽管诸人心中都各有猜测,却没人敢真正确定。

直到这一日丧钟响起。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绝不是简单说说而已。也许对于那些真正的宠妃来说,是自愿深陷其中,可对于原本就不曾受宠以后更不会受宠的冷宫妃子而言,人生只剩下了苦涩这唯一一种滋味。

苦涩到了最后,只仿佛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完全看不到未来在何处,甚至连有没有明日都不清楚。

“娘娘,您“头的小宫女双手捧着一套素白衣裳,迟疑的看着坐在窗边的女子。那女子身形消瘦,容颜憔悴,哪怕细看之下仍能看出曾经的绝美动人,可惜因着气色格外的差,竟只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仿佛,随时皆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气,足以毁却一切美丽。

小宫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虽说再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天气原也是热得很,可不知晓究竟是因为太阳落山了,还是单纯的因为冷宫这地方毫无人气,总之很冷很冷。

冷到让人汗毛倒立。

“甚么事儿?”窗边的女子仿佛终于察觉到了门外之人,慢慢的将转过身子,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连语气都显得那般冷淡疏离。

“陛下有令,所有人都要为太上皇服丧。”小宫女先是倒抽了一口气,旋即好似唯恐自己待会儿说不出话来一般,憋着气将话尽数说完。等说完了,她才略松快了点儿,整个人仿佛被放了气一般,半倚靠在门栏上,拿眼看着窗边的女子。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窗边的女子仍不改冰冷的语气,且说完这句话后,便再度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全然没有继续攀谈下去的意思。

小宫女隐隐有些怨气,却不敢真的顶嘴,往门里头扫视了一眼后,索性蹲下身子将怀里的衣裳放在了门槛上,随后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直到跑出老远之后,她才捂着心口靠在外头的宫墙上,啐道:“还当自己是贤德妃娘娘,进了冷宫的妃子就没一个能出得去的。哼!”

恰好,另一个相熟的小宫女从这头路过,见前头那个,便好奇的问道:“你见到贤德妃娘娘了?她长得如何?有没有赏你东西?”

会被分到冷宫这地方的宫女,要么是本身太不出挑了,要么干脆就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简而言之,不是蠢就是嘴碎,或者两者兼备。

“哼,也就那个样子,还没月儿姐姐好看呢。对了,我跟你说啊,那个娘娘脸白的跟个死人一样,也不知道是抹了粉还是原就长得那般吓人。”

“真的?”

“我偏你作甚?简直就长得跟鬼一样。我听说呀,陛下压根就不喜欢她,要不然怎的入宫十年了,才忽的升为了妃?再说了,原就不曾听说陛下临幸了她。”

“天,那她岂不是太可怜了?白担着妃子的名号,竟连……”

“浑说甚么?她要是都算可怜,那咱们呢?她原是女官出身,只要熬到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哪儿像咱们,生生的要熬到五十岁。唉,真到了那个时候,出了宫也寻不到活路了。”

两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宫女齐齐的低头叹息,忽的,从斜刺眼里冲出一个三四十岁的嬷嬷,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一帮子懒货,让你们送个东西也能送半天!不想活了是罢?回去先跪一个时辰紧紧皮,不然没饭吃!”

当下,两个小宫女便哭丧着脸跟在嬷嬷身后走了。她们很清楚,不老老实实认罚绝对会倒大霉,可若是真的跪满了一个时辰,到时候一样没饭吃。要知道,一样都是宫女,在得宠的娘娘跟前伺候着,不单有一日三餐,连点心都是吃不完的。可在冷宫里,只有早晚两顿饭,且还是去晚了就没有的。

“那个,你先将食盒给后头那位娘娘送去。”嬷嬷走到一半路,忽的想起一事,忙随意点了个人,“还不快去!”

被点到名的小宫女简直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虽说跑腿很辛苦,可这也代表着她能偷偷的昧下一点儿吃食。毕竟,就算是沦落到冷宫里的娘娘,那饭菜也比她们日常吃的强多了,再一个,娘娘是不会计较饭菜多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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