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多虑了。”云清歌莹莹指尖把玩着团扇,笑意如春风和缓,“律例中不得以亲为妾指的乃是三代以内血缘近亲。六宗房虽与咱们是同族,却再有一代就出五服了,况湘姑姑这位嫁出去姑奶奶的女儿。更不在朝廷律例规范之内。再说侧室地位自然不如正妻,不过旧例侧室娘家人只消夫家答应。逢年过节不是不能走亲戚。”
见得吴紫燕手在桌面攥成一团,咬唇恨恨不语,云清歌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柔声道:“大嫂叫我出主意,我亦只能想到这个。二叔祖母不是旁人,有些法子咱们绝不能用。六宗房几位叔伯堂兄都各有产业,就是湘姑姑留下的表兄,纵使不能读书出人头地,二叔祖母多与他留些私房,将来未必不能过日子。唯有表姐是二叔祖母心头重石。二叔祖母倘晓得表姐有个好归宿,想必为了表姐不会计较湘姑姑的事情了罢。究竟活在眼前的人更要紧。”
是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
可凭甚为云清燕要叫自己吞下这么一个苦果。
六宗房二叔祖母满怀歉疚的外孙女来做侧室,又不是在这种情景下聘进门来,自己能用对待那些侧室的招数来对待她么?只怕早上叫她伺候顿朝食,午食时候族中就会有流言蜚语了。
再说夫君那性子……
为了弥补婆婆早年过失,为了对六宗房的歉疚,是必会对那念娇呵护有加,到时自己如何自处。就是能保住正室位置,眼睁睁看着夫君与旁人柔情蜜意,只得隐忍,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想想往后要数十年如一日过这种日子,吴紫燕只觉怒火烧的心头一片狂躁。
可就是自己不答应,婆婆与夫君晓得唯有这个方法能保住云清燕性命,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应下来。
关乎云清燕性命,谁会在乎自己委屈。
左思右想只觉哪儿都是铜墙铁壁无处逃生。
忽的她直身站起,额头上满是汗珠,强笑道:“多谢六妹妹好意,此事干系重大,聘侧室并非我一人能做主,我需回去好好想想。”
云清歌并未矫情道些她是迫不得已才出这个主意大嫂切勿嫉恨的话。时至今日,她就连云华霆是否心怀不满都不在乎,况一个吴紫燕。
好整以暇啜了口茶,她就提醒道:“大嫂快些罢,祖父那头我至多只能拖延个三五日,想来你也晓得,皇上再过半月便要驾临杨州,实是耽搁不起。”
吴紫燕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总不能天子驻跸到云家园子里,还要听些云家姑娘的风言风语。这事必然是要快刀斩乱麻处置妥当的。
强忍住心头不愿,与云清歌道过谢,吴紫燕心事重重回去求己居就将事情来龙去脉及六宗房那头事情都写的清清楚楚,交由云华霆定夺。
寸心在边上伺候着磨墨,不经意间觑见信上内容,见吴紫燕叫人快船连夜送到苏州去就嘟哝道:“大奶奶,您这样写,大少爷定是要答应的。”
“我有什么法子。”回来路上吴紫燕怒火渐渐平息,心神安定下来就晓得聘一个侧室回来保住云清燕性命实是最好的法子了。此时她虽满腹委屈不甘,面上满是倦怠之意,说话倒还从容宁静,“我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云清燕丢掉性命,往后夫君晓得真相定要怪我,侧室依旧要进门。到时候他与我离了心,处境只怕更艰难。不如现下我主动退让一步,看我受委屈份上,往后无论是谁进了,他最顾惜的依旧是我这个识大体的发妻。”
“可这般,您也太将苦水往肚子里咽了……”寸心不由抱怨,“明明是四姑娘闯的祸,怎的总是让你受罪来替她吃苦受罪。”
提起云清燕,吴紫燕没有吭声,却目色阴寒,眼底已然凝结成冰。
丫鬟鸣翠忽从外急匆匆进来。
“大奶奶,太太吵着要出去见老太太,还要叫您过去,说您要是再不去见她,就找根绳子自缢。”
老不死的东西,早点去投胎最好!
吴紫燕强忍住心底的厌恶,带着人去了瑞安院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