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衙大门,天河公对身后侍卫摆了下手,赤手空拳独自径直朝这边走來。
贺然迟疑了一下,也对红亯等人吩咐了一声,孤身迎了上去。
这倒不是他莽撞,只因这个时代颇讲诚信,人家既然摆明要密谈,自己带侍从过去不但显得胆怯还是对对方人品的侮辱,天河公这样的人是宁死也不会作有损自己声誉之事的。
相距数尺二人止住脚步,贺然硬着头皮施以晚辈之礼,口中道:“小侄拜见伯父。”
天河公面色很平静,微微点了点头,道:“军师不必多礼,老夫等的就是你。”[
贺然起身道:“战场之上难顾周全,让伯父受惊了,小侄之罪,现下小侄就亲自护送伯父出关。”
天河公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不语。
贺然勉强笑了笑,道:“伯父可是还有什么指教?”
天河公开口道:“你把攻打定阳的前前后后细说一遍,直至我儿丧命。”
贺然望着他的眼神隐隐看出些什么,遂把两番兵围定阳前因后果及破城后与兄嫂相见的情景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
天河公听到金典自尽时,银髯抖动,两点老泪滴落胸前,及至听到晴云公主临终说的那些话,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等贺然讲完,他回头看了一眼金匀,神情黯然道:“金匀与你所讲一样,典儿他……”
见他紧抿嘴唇不再说下去,贺然低声问道:“我们与顺国先后兵围定阳,伯父早该得军报的,难道一直等金匀回报才得悉?”
天河公并沒有回到他的问題,反而道:“你对典儿已是尽了兄弟之义,更有收殓之恩,我这为父的要道声谢。”
贺然忙道:“折煞小侄了,伯父可别这么说,未能保全兄嫂性命,我心中一直悔疚万分。”
天河公面色转肃,道:“私事讲完了,我们來论一lùn_gōng事,当年在定阳初见军师,老夫就看得出军师品德贤良,可如今为何做出趁火打劫,引兵相犯的事呢?易、赵两国的阵前之盟可是军师与我王亲自缔结的。”
听他如此质问,贺然脸上挂起那浮华的笑容,答道:“伯父容禀,其一,伐赵乃是奉了天子之诏,大义当前,两国之盟也只能抛掷一旁了,伯父素明大义,想來不需小侄多言了。”
天河公皱起眉头问:“你们果然是奉了天子之诏?”
贺然淡淡一笑道:“公然伪诏必遭天下唾弃,这么大的事我们何敢作伪?伯父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见他皱眉不语,贺然接着道,“天子既召诸侯伐赵,按礼制是会对赵王下罪诏的,赵王或许沒來得及告知伯父吧。”
天河公面现不悦,哼了一声。
贺然不想就此作罢,继续道:“这其二呢,我们先王因何而崩想來伯父该记得,赵、易两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想当年,易国初立,赵、顺两国还不是趁我国丧之际大兴不义之兵?如今我们伐赵是一还一报。”
天河公有些心烦道:“叛国之臣私自立国,伐之有道,这个不提也罢,国公之死确是有冤,不过……,唉。”他不再说下去了。
贺然含笑道:“还有其三、其四,伯父可还要听?”
“说吧。”天河公的眼神复又凌厉起來。[
“其三,我们伐的是赵王道!”贺然的语气忽然冰冷起來,“弑兄篡位在先,背盟弃友在后,进而还欲……”
天河公打断他,紧紧盯着他道:“弑兄之说你可有实证?”
贺然眨着眼睛,嘴硬道:“现在所得的证据虽还不足称为铁证,但谅不会冤枉他。”
天河公阅历何等丰富,意再听强辩,对他摆了摆手。
贺然看出天河公对赵慜弑兄篡位的传言已心中存疑,否则不会在谈到这个话題时如此关注,他干咳了一声,道:“那这条就先不算了,背盟弃友一条是实实在在的,说好联手伐顺,可在战事正酣时,他假托赵琨为乱,私自撤了兵,害得我们措手不及,险些为顺国所害。”
天河公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移向一边,显然对他这个说法不以为然。易国在伐顺之战中扶植起了襄、齐两个属国,可谓占尽了便宜,贺然现在说赵国背盟弃友多少有些得了便宜卖乖之嫌。
贺然识趣的不再就此多说了,转而道:“如果说这个还可以容忍的话,那他假借救援朝都之名,暗行诱歼我远征之师之举,可谓险恶奸诈之极!伯父一直在军中掌兵,该不会不知内情吧?”
天河公仰天叹了口气,不用问,他是一定知道内情的了。
贺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阴险至此何以为君?更有甚者,战之不利时,他竟然自屠子民,以此污我义师,一镇的百姓啊!”
此时的天河公显得异常疲惫,仿佛突然间就由一个不怒自威的老将变成了垂垂老者,凌厉的目光也变得迟钝散乱了,艰难的低声道:“实属不智啊,这样的事又哪能长久瞒下去呢?唉……”
“这么说伯父是清楚这件事的了?”
面对贺然的质询,天河公闭口不答,但那神情已说明一切了。
“岂止是不智?!简直是丧心病狂,qín_shòu不如!”贺然这下得理了,声调高了八度。
“不说了,不说了。”天河公的语气有了企求之意。
贺然正打算借題发挥,把这桩丑事再当众好好宣扬宣扬,见到天河公这副模样,他心中忽生不忍,遂打消了先前的念头。原本他对这逼死兄长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