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字真经?”西门庆好奇地问道。
叶知秋点头道:“我有三言九字经:勿欺心,勿妄语,守廉耻。”
“勿欺心,勿妄语,守廉耻。”西门庆喃喃自语,“三言九字,原来如此!”
叶知秋将壶中酒一吸而尽,漫声道:“此经,字约而义博,知之甚易,行之甚难。苟能实践,可谓君子!”言毕,负手出亭,穿过梅林,径自去了。
风中,有清朗的吟诵声传来:“……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
梅林外亭中,西门庆端坐垂头,竟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叶知秋吟诵声渐渐远去,他也是听而不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晚风也越来越烈,但是西门庆却是独坐亭中,恍若不觉。直到他手边酒杯中的酒面上结出了一层冰毛,他还是一动不动。
旁边侍候的小厮们早吓得呆了,急忙跑去找玳安。玳安来了一看,也唬了一跳,又急急的去找小玉。小玉一听之下大惊,颤着声音道:“莫非,那赤脚道士有什么摄魂取魄的邪术吗?”
玳安急道:“甚么正术邪术的,还不先去禀报夫人?这等天气坐在冷风口里,若再迟一刻,便冻也冻出毛病来了!爷现在那样子古怪得很,咱们做小的是不敢惊动的,看来只有请夫人去救驾了。快去快去!莫忘了把爷的大毛衣服抱两件出来,你自己也穿暖和些!”
小玉赶紧跑到月娘面前禀报了,月娘一听之下,丢开手边的针黹,急急的要往外跑,小玉急忙扯住道:“夫人便是要出去,也先把爷的大毛衣服带上!”言外之意,就是夫人你也得先把大毛衣服穿上再出去。
月娘一听,立时醒悟,当下开了放毛皮衣服的柜子,将里面的皮货抱出来一股脑的堆在床上,拣了件皮袄子自己穿了,又披上了避雪的羽毛缎斗篷,戴上了观音兜,又吩咐小玉和玉箫道:“天黑风冷的,你们也穿上!”
小玉和玉箫也胡乱拣合身的皮衣穿了,戴了昭君套,抱了西门庆一件宽绰的双皮面里外发烧大褂子,月娘唯恐不够,又多拿了一条羽纱面狐狸皮里子的鹤氅,一行人这才急匆匆撵狼一样直奔后园而来。
到了梅林亭前一看,却见西门庆还是端然于亭中,比那神龛里供着的佛爷爷还要坐得安稳些。月娘来的一路上慌慌张张,到了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悄声问玳安道:“那个赤足的道士呢?”
玳安苦着冻得**的脸说道:“回夫人的话,门上的来爵说,那个道士,一路说说唱唱的,疯不疯,傻不傻,出了咱家大门,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月娘点点头,轻轻抱了西门庆的皮褂子走入亭中,却见西门庆垂头瞑目间,皱着的眉头渐渐舒解,脸上也慢慢泛出一缕微笑来。
见西门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再想到夫君是天星转世,月娘自己肚中倒先嘀咕起来:“莫非,这就是话本里说的‘神游’?身在人间,神魂却已经进了天庭地府。这样子的话,却该不该打扰他?”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皮褂子披到他身上去,西门庆突然睁开了眼,对她微微一笑。月娘心中一紧,颤声道:“官人,你,你没事吧?”
西门庆用手在亭中一招风信,皱眉道:“这里风这么大,月娘你来做什么?若受了风寒,怎的处?”
月娘听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好笑,一边把皮褂子往西门庆身上披,一边数落道:“你呀,就是丈八的灯台,照得见别人,却照不见自己!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你穿的又是什么?你怕我受风,就不怕自己受寒?若生了病,起不了身,让那些粥棚药棚的穷苦人家又指望谁去?”
月娘已经号准了西门庆的脉,知道他素来是个刚愎自用的,等闲的话也听不进去,因此就把粥棚药棚搬出来压他,果然,一席话说得西门庆帖然无词。
月娘一边数说着,一边用手去摸西门庆的额头,只觉得触手冰冷,忍不住心疼,继续数落道:“你便是要想事情,坐在书房里,有多少事情不够你想的?何必跑到这四面漏风的亭子里来发呆,若让外人听到了,岂不说你糊涂?”
西门庆陡然间放声长笑,声振林梢,他拉起了月娘的手,喜气洋洋地道:“没有我方才的糊涂,哪里有我现在的明白?哈哈哈!月娘,我此刻才醒悟,我就是我,我以后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了!”
说到开心处,西门庆双臂陡长,竟然将月娘抱了起来,平地转了两圈。
被夫君如此亲昵,月娘又羞又喜,但想到旁边还有家人丫环,急得拍着他的肩膀连声道:“还不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什么样子!”
西门庆四下里一看,却见家人丫环虽然都低了头,但均是嘴角含笑。西门庆赶紧将月娘放了下来,想到自己一时得意之下竟然忘情,自己也不由得臊眉搭眼起来。当下又四下里扫了一圈,没话找话地问道:“叶道兄呢?”
月娘羞红了脸,只敢看地面,听到西门庆问起叶知秋,便“哼”了一声道:“这时候才想起叶道兄来了?你坐在这里凡人不理的,人家叶道兄哪里受你这没趣儿?早就一拂袖子,走了个闲云野鹤了!”
西门庆跌足道:“唉!可惜!可惜!叶道兄传了我九字真经,让我悟通了多少道理!我还没有好好当长者的敬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