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道如张良所言,外面的动向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凌展回到地道里不久,就察觉到头顶上悉悉索索有人陆续闯入。人数不多,有男亦有女。为首的正座向西,拍案怒起:“你们亲眼看到是张军师所为?”
“小人不敢乱讲。”一个士兵声音抖抖索索。凌展听得出项羽的声音,看来荥阳那场不大不小得火攻虽让他震怒却没能伤得楚军筋骨。凌展心里嘲讽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一瞬间里他似乎为项羽捏了一把汗。纵然英雄总有末路,凌展承认自己也不想看到他死。
“他不过一介读书人,你们这么多守卫竟不是他的对手!”项羽显然怒不可遏:“给我把彭城反过来也要把这个叛徒找出来。生死不计!”
“主公…”轻柔的女声几乎让凌展惊叫出来:那分明是玉窈的声音!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塞得满满的。他对于玉窈参与政事的说法本就将信将疑——如果说她偶然看到了许文明那卷秘密,作为一个与世无争踏实持家的女人必然会选择非礼勿视的低调而束之高阁。她当初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得拓写?如果说,玉窈向自己摊牌的那晚只是因为之前怀疑自己会带着晓遇远走高飞或者弃楚投汉,然后就只凭她一介弱质女流带着逆天一样的秘密去找项羽出谋划策?项羽凭什么会信任她甚至商谈到深夜?凌展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怪异,这个女人总不会想要当什么武则天吧?非凌展自恋,他自信盯着玉窈的眼睛之时,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感情非虚。那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玉窈继续道:“先不必懊恼,他一个人拖着一个妇人一个老人根本逃不出城。何况——从现场的迹象来看,他似乎也受了伤。”
“这只狡猾的狐狸,捉到他必将挫骨扬灰!”凌展在地道里听得真切,啪啦一声茶壶碎地的声音。他偷瞄了张良一眼,见他毫无所谓得淡笑着。让敌军主帅跺脚下达诛杀令,是每个谋士所应达到的至高境界。
“有人看到虞将军么?”听到项羽问及自己,凌展竖起耳朵心里一沉。
“他…他应该跟张军师一道的,他们…他们杀了守卫的人。我…我们看到他们一起进城的…”那名士兵显然是怕项羽责备他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人犯而吃罪,干脆无中生有拉上凌展做垫背,也好提高困难程度来为自己开脱。但他的画蛇添足显然惹恼了玉窈,他并不清楚,凌展根本就不会武功。这种诬赖简直就跟报警说瞎子跟他抛媚眼一样。
凌展正要叫苦,只听得清脆的巴掌响。玉窈怒道:“你亲眼所见虞将军杀人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没…没…”那士兵似乎被打落了门牙,呜呜直叫。
凌展越来越看不懂,玉窈在项羽面前的强势程度甚至远远超过秦晓遇…另外,她似乎还是向着自己说话的。
“主公…我不认为子期跟这件事有关…”玉窈对项羽道。
“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也不愿相信。但子期的失踪的确不可小觑,你心里应该比我有数。如果他与张良同谋,此刻定于他藏身一处;如果他与张良相悖,只怕…凶多吉少了。”项羽道,“龙将军,全城封锁许进不许出。另外通知季布将军在北方严加防范,刘邦占据成皋后听说拜了一员大将,名不见经传却在北方一连收复了燕赵两地。”
“是。”龙且和挨打的士兵等人陆续离开了议事厅,就只剩下玉窈和项羽两人。后面的话,如果不是凌展亲耳听到,任谁告诉他,他都不会相信的。
“如果再让你选一次,还会选择子期么?即便他心里最重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项羽问这话的是时候,并不像君臣间的对话,仿佛是一个兄长对待小妹般的关切。
“玉窈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好。”玉窈道。
“呵,女人一旦嫁了人…”项羽若有所思:“听说子期当时派给刘邦的那个舞姬已经生了孩子…至此隐身后方再也不出水。”
这话一出,地道里的吕雉眉头轻皱了一下。凌展心里一抽,他看得出那是女人嫉妒又隐忍的神情。无论多么骄傲端庄看似无害的女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都一样可怕。“喂,子房兄…还有…刘夫人——你们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凌展把声音压到蚊鸣般。
“恩?”
“既然我拼了命帮你们逃出去,也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凌展盯着吕雉的眼睛:“戚妍是我的小妹,这些年他跟着汉王吃了不少苦…希望你们日后善待她。”
张良显然不明白凌展为何会说出与此时此景丝毫不想干的话题,但他还是郑重得点了下头。凌展的目光没有从吕雉的身上移开:“刘夫人?”
“既是我夫君暖床相随的妹妹…我…自会善待。”
凌展心道:无须你善待,只求她不要落得史上的凄惨下场。“她只是个毫无心机的女子,不会威胁到任何人…他日,还望刘夫人记得今日的承诺。”
项羽对玉窈说的话,除了随意的闲谈,更有一种咨询问计的姿态。这让凌展更加深了自己的怀疑,难道玉窈从一开始就是项羽身边的谋士?如果项庄内讧在前,范增算计在后,至始至终站在项羽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一一击败这些障碍的人是否真的就是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玉窈?
“能让你背叛庄弟的力量,必然是决绝与无敌的。”项羽道:“你对子期的感情,竟真的执着到这地步,的确令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