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禁室处于地下,距离地面深远,因而隔音效果甚佳。所以入夜以来的非凡宁静令凌展觉得眼皮有些打架。借着半梦半醒之间的勇气,他把秦晓遇拉回怀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秦晓遇没有推开他,由他抱着像猫儿一样乖,这一夜梦得安心。
睁开眼睛以后,凌展判断不出来是什么时间,但腹中饥肠辘辘之感却是如此精准的生物钟。昨晚的饭被打翻以后现在的确是该饿的时候了。
英布依然没有消息,甚至连玉窈也没有准时出现。
“玉窈姐不会被英布给抓起来了吧——”秦晓遇有些担心。
“英布既然一开始就决定放她自由行动又怎么会因她传一句话而翻脸?”凌展虽然亦是满腹狐疑但万事还是理智占先分析。
“出去看看吧。”秦晓遇坐不住了:“总觉得今天安静得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候校场上总归会有操练的声响,雷打不动。”
“恩…”凌展点点头。推开门后是个三丈多的窄廊,旁边有解手的茅厕。尽头处爬上十几阶台阶后才到一扇铁门。铁门是上了锁的,门外轮班人看守。“去找那些守卫看看。”
然而在他们推开门的刹那间,光线撒进潮湿的甬道,铁门竟是旁若无人得敞开着!久违的光线刺得凌展有些发盲,但光线不强意味着天气不是大晴,淅淅沥沥的雨声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是?!”秦晓遇欣喜叫道:“凌展,他放了我们了!”
“小心有诈——”凌展拉住得意忘形的女孩,“万一有埋伏你这么出去不是直接成了活靶子么?”
“你能不能行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么——英布若真要动手咱俩早就死了一百回了…”秦晓遇揶揄道:“出去看看吧,兴许是——有人来救我们呢?”
初夏的雨在北方还是冷的彻骨,泥泞的土地上浸润着轻咸的气息。守卫的军士一左一右得横尸在院子里,鲜血在他们身下蜿蜒成小溪。凌展呆立在雨中,极目而望。距离他们大约七八丈开外的空地已是挤得满满,如同从天而降整齐待命的铁甲战骑。他们身着熟悉的军服,泛着古老的黄绿。队伍最前方的将军白衣银甲,威风凛凛,胯下骏马乌蹄踏雪。潮湿的军旗在微风中卷着零落的边,一个大大的项字映入眼帘。
“羽…”秦晓遇手中的断枪坠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项羽的声音不大,却以雨滴为介质传递得更加深入耳膜。凌展望着眼前战后的祸场大概猜出了八九。就在昨晚自己甜美的梦想中,这里该是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偷袭战。灰蒙蒙的临淄城被蒙上了一层血腥的晕色,远处人群攒动,三三两两得搬运着尸首押运着俘虏。项羽——他大概早就猜到英布必反才会假意放手由他救齐,实际上早就点好了精兵一路北上。
“羽…我跟虞将军被英布囚禁在这里——”秦晓遇走上前去,“他人呢?玉窈姐呢?”
“二夫人,我在这儿。”项羽的身后闪过一匹矮小的枣红马,身着斗篷的玉窈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凌展的心跌进谷底——原来,是这么回事!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英布既不杀两人也不放两人,甚至连谈判的条件都不提。唯一诡异的行为就是,将自己同秦晓遇关在一处,这既不符合情理又不符合常理——唯一会起到的作用,就是让项羽心生怒意离间怀疑!
孤男寡女守在昏暗的地下囚室三天之久,浑身是嘴也说不明清白!
项羽并没有理会秦晓遇,他一挥手示意三军后退。人马踏过泥泞向后几十米,雨越下越大。
“你们在一起?”项羽望着凌展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一把冰剑,剑锋近在咫尺。他的身后,玉窈的神色平淡如水,让凌展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是清白的。”凌展仰天,雨水混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子期没有保护好二夫人,让她与我一同身陷囹圄,罪该万死。”
“第二次。”项羽下马,将秦晓遇扶上。“虞子期,我信你第二次。”
项羽率军三万五千人,与临淄城外围攻了英布的散军。英布并彭越只身奔走汉中,归于刘邦。
“子期,雨大,我们回营吧。”玉窈伸手挽住凌展的手臂,嫣然一笑。凌展这才看清,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天竟是化了淡淡的妆容,在雨水中虽然略显狼狈却是别有一番韵味。然而,在他的心里并无半分yù_wàng和心动,只有恐惧…无休止的恐惧。
“玉窈,为什么?”凌展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其实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是男人的野心,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女人的嫉妒。
“子期,玉窈不管你与二夫人有过怎样的过去…但玉窈生是您的人,您,生也是玉窈的人。”
“我跟她没什么!”凌展的吼声震碎雨滴,“我跟她…没做什么…”
“是没什么还是没做什么?”玉窈的笑容凄然又冰冷:“我等了你两年,你才肯把我当成妻子。这样的幸福让我受宠若惊并倍加珍惜,子期,玉窈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这一切的。”
原来,都一样啊。凌展苦笑:对于女人来说,哪有嫌爱足够的呢?以为自己对她比当初不爱女色的秦晓遇好太多,以为她的温柔和知足可以常伴左右。鹤顶红可以使人一命呜呼,海洛因却能使人不人不鬼…没有未来却轻许温柔,相互取暖如饮鸩止渴。凌展知道自己作孽作大了,温柔如玉窈,也会在那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