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门外偶尔传出几声犬吠,不知又是谁家的醉鬼赌徒蹒跚进门。凌展毫无困意,轻手轻脚的起身上茅房。说是茅房其实就是三角结构的木架,几块草帘子披盖上去。古时只有大户人家才具备所谓的马桶,男人们小解无非是找面墙对着了事,就连当今社会也比比皆是。可女人就不行了啊,凌展顿时怀念起站着撒尿的感觉。这茅坑不大,估计隔段时间满了就填上,再重新挖坑搭棚。凌展想,这样下去整个后院子早晚变成沼气池啊。当代政府花费巨额的开发项目中开采的沼气该不会就是这样形成的?千百年来的屎尿还能造福我们后代子孙真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啊。可惜古人餐食简单,尤其是这穷苦百姓难般见得油水,粪便看起来也没什么营养。
凌展提上裤子,心情不由得烦躁起来:话说这女人的大姨妈要来多少天啊?难怪晓遇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神经兮兮。他心想到这更是有些酸楚,当初该对她更体贴一点的,好过于此时不知今生有无再会之日,徒留伤悲。
路过西厢房,刘季夫妻的灯还未熄,隐隐约约听得说话声。
“今天你不是说要给阿娉相门亲事么,晚饭前卢家兄弟还跟我说…。”是吕雉的声音。凌展听的清楚,要不怎么说天下后妈一般黑呢,不是自己嫡亲的闺女就是头公狗她也巴不得赶快嫁了出去。
“他那个傻儿子…配不上咱们阿娉。”刘季清咳两声。
“你呀,就看着自己闺女好,王公贵族都配不上呢,指不定心里多想念她娘呢。”
“又提这干嘛,人都死了十几年了。”刘季叹了口气:“阿娉转年就十七岁了,也是该许人家的年纪了…。”凌展心想,比我想得还小唉,堂堂七尺二十六岁男子竟脱身到十六七的花季少女身上,这是该有多荒唐。
“只是…唉,如今这世道,嫁给谁都是个小寡妇啊。”刘季一句三叹,显然愁到极点,“今天萧大人那,把今年的徭役公布下来了…。足足比去年加了双倍。如今十四岁以上的男丁都在备选之内,卢绾那个傻儿子能不能逃得过都不知道呢。这年头,根本就是就没给老百姓活路啊。”
北修长城南砌宫陵,秦以其暴虐专政苛严律刑沉荷徭税横行霸道十几载,这一切物极必反成就了史上最短命的王朝。凌展想,白天刚刚听说始皇再次下令东巡,看来气数已尽,时候也差不多了。
“还好狗子才四岁…一看到乡里乡亲那些个白发老妪,送着儿子出发…这心里头…。”吕雉说到伤感处,声音也哽住了。
想那吕雉虽然沉浮颇深心计歹毒,但在刘邦发迹之前也不过就是一介相夫教子的好妇人。凌展读历史的时候从不以书评定乾坤,历史由人而写由人而传本就是非难定。如今想想自己有幸一睹古人的真实风采,乃是自己学术领域里的最高成就,夫复何求呢?
书中描述的再精致,不过一句“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想来抵不过亲见父母苦在深夜愁白头的叹息,更为揪心。
后来灯熄了,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凌展只得回屋怀着莫可名状的心情躺下。睡在里铺的刘乐一骨碌翻起来:“姐,你去哪了?”
“啊?!我去…茅房…”凌展没想到惊醒了她,被吓了一跳。
“要那么久啊…大姐,我醒来好久了也睡不着…”刘乐小声说:“你陪我说说话吧。”
真是瞌睡来个软枕头,凌展正愁自己套不到话呢。“好呀,正有好多事想问问你呢。”这样单纯又乖巧的小姑娘利用起来绝对是得心应手,不仅死心塌地还不会令人起疑:“我娘是谁啊?”
刘乐眨着疑惑的大眼睛:“就是跟爹在一个屋里那个啊…。”
“我是说我亲娘,爹说她死了好多年了。”
刘乐摇摇头:“听奶奶说过大姐你一出生亲娘就没了,爹娶娘过门的时候你还很小,也是娘带大的。跟我还有狗子一样,娘也很疼你的。”
那是以前吧,凌展心想:吕雉没能容下刘邦的任何一个女人,又如何能真的容下别的女人的孩子?只是转念又一想,刘娉十七岁年华,皮肤光滑手脚细粉,平日里看起来很是嚣张,跟弟弟妹妹关系也很融洽,确实不像受过虐待的女孩。也许吕雉对她,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吧。“狗子?是刘盈的小名?”
刘乐摇摇头:“是小弟的小名,但小弟不叫刘盈,叫刘封。”
不是汉惠帝?!凌展皱起眉头。历史上吕后确只有一子刘盈,这个刘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跟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刘娉一样是来打酱油的。
刘乐继续说道:“娘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心可好了。你从树上掉下来她吓坏了,下午还挺着肚子去给你找郎中呢。”
吕雉有身孕了?凌展回忆起她微微圆润的腰部似乎与婀娜的身段不相称。原来如此,刘盈还在肚子里呢。那么…按照这个时间,秦始皇应该是最后一次东巡了,这个功过参半的千古一帝就要把自己交代在莫名其妙的长生丹上了。凌展的脑中逐步过滤着这段历史的年表,他怕漏掉某一个细节会让自己轻如鸿毛得卷进一场殉葬。如要生存下去,必先明确自己的存在价值,有价值才能被庇护。也许坚持到某个阶段还有机会碰到那枚奇妙的簪子,虽然现在它在哪完全没有头绪,但绝对不可能在这穷掉裤子的中阳里村!要怎样才能跻身历史的洪流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