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就这么放他们走?”龙且心有不甘,斧杆狠狠得杵在地上激起一片烂泥。
“像虞子期这样痴情的人,其实…反倒无害。”项羽叹了一口气:“随他们去吧。”
“那二夫人呢?她还在韩信的手上——”
“他们应该是奔着韩信去了,阿娉…应该不会受苦的。”项羽摇摇头。“虞子期再狡猾,对阿娉却是真心的。”
“主公明知虞子期是不会真允许林玉窈伤害夫人的…但你迟迟不肯出手,是故意放走他们的吧。”龙且道。
“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想杀他…”项羽道:“至于原因,我也说不清…总觉得他好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自虞子期十几岁就与主公相识…如何熟悉又陌生?”龙且显然弄不明白项羽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我也想知道答案。”项羽凝望着远方愈见消融的尘埃,呆立良久。
公元前203年八月,荥阳一战楚军损伤过半,项羽被迫议和。而随着韩信自立齐王,汉刘邦亦没能得到应有的胜利。于是楚汉双方订立和约“中分天下”,划鸿沟为界,东归楚、西属汉。史称鸿沟议和。
凌展在飞驰的马车里昏沉沉醒来,身上大小伤口颠簸得疼痛难禁。抬头看见虞莨正手忙脚乱得帮自己换绷带,驾车的人背影熟悉,轻盈瘦弱的身子,坚韧执着的傲骨。玉窈回过头来,任马儿先自行跑着官道,她跳进车厢:“子期,你感觉怎么样了?”
“姐…玉窈…”凌展皱着眉头撑起身子,接过虞莨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兴许是口渴贪急,呛得咳嗽半天。
“子期…”虞莨垂下眼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是汉王的人呢?”
凌展实在无力解释,他靠着车板静静闭上眼睛:“…我们这是去哪?”
“荥阳。”玉窈答道:“既然已经同项王彻底决裂,除了归汉还有什么路呢?子期…你我都知道,也许将来——”她瞥了一眼虞莨,不肯把话说透。但凌展明白,玉窈所指的正是那书卷上记载的结局。既然她宁可信其有,那么项羽与刘邦的阵营就很好选择了。
“不去荥阳…玉窈,往固陵去。”凌展咳嗽几声:“去找韩信。”
“韩信?就是那个当时在盱眙跟我们在一起的高个子士兵?”玉窈转瞬即逝的疑惑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为什么要去找他?”
凌展心里狐疑:难道玉窈并不知道秦晓遇在韩信手上?否则她应该是一副失落而故作淡定的神态才符合逻辑。但是为什么…她和虞莨可以逃出来却单单只有晓遇被杨凯俘获呢?
“我说过我并不是汉王的人,之前救张良纯粹是出于私交…”凌展答道:“如今…子房兄已经不在了,除了投奔韩大哥,我亦无处可去。”
“子期,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虞莨咬了咬唇道:“你就跟羽坦白啊,他会原谅你的!”
“没用的…”凌展苦笑道:“荥阳两战楚军上下恨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张良,一个是韩信…项王作为主帅,他有他的难处。”
“为什么你会跟这两个人有这么深的私交?从小你就在我身边一直乖巧懂事,从来不像别家的男孩子那么惹是生非…为什么你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秘密?子期,姐姐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虞莨急得落下泪水:“爹娘走后,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有什么不测,叫姐姐一个人怎么办?”
听虞莨的话,就好像小时候妈妈说不许跟坏孩子一起玩的口吻。张良韩信就是典型的坏孩子…真是躺着也中枪。想到这,凌展笑出声来,这一笑牵动浑身伤口疼得面目扭曲。
“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唉。”虞莨无奈地说:“子期,你这样一走了之就没想过若有一日真的和羽在战场上相见…姐姐怎么办?你要我亲眼看着我的至亲至爱残杀至死么?”
凌展一阵心酸,这些年来虞莨对自己的照料可谓关怀备至,就像亲姐姐一样在他心里扎了根。人本来就是奇怪的动物,越是知道将来一定会失去的越是会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即便看着虞莨越来越靠近那个无法逆转的悲剧,凌展还是不能完全把她当成路人甲来唏嘘。“姐…”凌展的声音哽住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傻瓜…”虞莨宠溺的拍了一下凌展的头:“姐姐也有最重要的人啊。他的身边,需要姐姐。”
“可是万一——”凌展咬着嘴唇:“万一有一天…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
“怎么说这些?”虞莨嗔怪一声:“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你记不记得你六七岁的时候整天都在问我可不可能有一天会变成个像姐姐一样的女孩?”
哈?凌展这一笑,又呛出一口血沫。
六七岁的时候,只怕是秦晓遇完全不习惯站着撒尿吧。
虞莨见他伤势不轻,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玉窈,前面是下关了吧,先找个郎中吧。”
“不用…赶路要紧。”凌展摆摆手:“我若没有那么大的命,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子期…不要硬撑着。”玉窈很是担心:“到前面我去帮你抓点药。”
玉窈下车后,凌展悄悄问虞莨:“姐,你们是怎么从彭城逃出来的?阿娉呢?”
“唉…我就知道你心里惦念这个——”虞莨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她被袭城的将军俘虏了。我是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