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夜方旭而言,弄到青汐想要的药并不难,一天后,这药便送到了青汐手中。
殇月暗中将药与张太医开的滋补药物换掉,而如今,被熬成汤汁的去子汤已经被送到了青汐的面前。
殇月一脸沉重地站在一侧,青汐看着眼前尚冒着热气的黑褐色汤汁出神,耳边回响的却是夜方旭昨日说的话。
不得不承认,那些话让她昨晚一夜无眠。虽说她是孩子的母亲,但是她真的有资格夺去这个孩子的生存权利吗?
真的是母子的缘分吗?他竟然在自己喝下避孕汤的情况下,也来到了她的身体里。陪她走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如今她终于又有亲人了。
与生俱来的母性,让她缓缓抬起手覆在小腹之上,心里骤然痛了起来,舐舐齿咬,寸寸挑挑,如针凿过。她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个生命在萌动、在壮大。
可是,如今的她,真的要被逼得亲手杀了这个的孩子么?要知道,这虽然是夜宸旭的孩子,但也是她安暖阳的孩子呵。她恨夜宸旭是真,可这孩子无辜啊。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
真的要让孩子死在夜宸旭或者凌妃和皇后之手吗?自己已经死在了他们手中一次,她决不能让孩子也死在他们手中!
极力的压抑着心里的刺痛,艰难地伸出手去,青汐甚至控制不住手上的颤抖。
“公主三思!”殇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通红:“公主又何必苦苦逼着自己,诚亲王说得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啊。孩子无辜,公主不能因为别人容不下他,自己先抛弃了他啊!”
是自己先抛弃了他吗?青汐自问一声,心也狠狠揪了一下,突然间,天翻地覆。
内心说不出的苦楚,隐忍心头的痛,都在此刻爆发。有太多无奈和痛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眼泪不住地落下。那么沉重,一滴滴打在心上。
纵她这两年来身为血昙阁阁主,可若非必要,她绝不亲手杀人,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那种心尖颤抖的恐惧,让她日日夜夜倍受折磨。
而如今,她可是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呵,纵她再无情,再心狠,这让她如何下得了手,她做不到,做不到……
青汐拼命压抑的哭声渐渐扩大,殇月心疼地落下泪来,顾不得身份,起身抱住了青汐。无声地安慰着她。两人相拥而泣。
哭过之后,日子还得继续。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哪怕风雨兼程,哪怕血雨腥风,她也定然拼死保护自己的孩子!
第二日,青汐便下令贴身伺候的事,还有日常饮食都全部交给殇月负责。意料之中的,香祺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便更加警惕和小心起来。好在小西走后,夜宸旭的态度也似乎有所改变,除了每晚过来看她外,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青汐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变化,甚至她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夜宸旭也会放在心上,将其安排妥当,青汐甚至在某个瞬间,会有一种错觉:夜宸旭,对这个孩子也是期待的吧?
这天,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又下起雨来,寒风挟着冰冷的雨丝落下,天气骤然变冷了许多。青汐早早地将自己裹在了厚厚的锦被中,虽然殇月细心地在床尾放了炭盆,又在被子加了汤婆子。
但骨子里的寒意却始终驱散不了。自从怀了孩子之后,自己似乎越来越畏寒。可张太医说,自己的体质弱,需要好好休息,不能熬夜,青汐将被子掖紧些,闭上眼,逼自己入睡,却辗转不成眠,总觉得身边总少了点什么似的。
一个翻身,想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却不经意地触到身侧的冰冷,青汐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少了夜宸旭吗?青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
抬眼看看窗外,已经是子时。往常的夜宸旭,现在早已经到琉月宫了。不自觉地,青汐勾唇自嘲一笑。听说,凌妃不满夜宸旭连日来不去凌霄殿,今天下午盛装打扮,去了万宸宫。
想必夜宸旭现在正在凌霄殿馨香软玉地快活呢。哪会在意她现在因为怀孕而怕寒的身子,真是荒唐,她竟还以为夜宸旭会期待这个孩子。
窗外寒风大作,扰得冬青的树叶沙沙作响,外面下着大雨,声音杂乱而无章,犹如青汐此时略显烦乱的心境。
然而,就在这时,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青汐倏地睁开双眼,身子却依旧没有动。
她能清晰地听到来人放轻动作,缓缓地走进来,又行至一侧停住,这是夜宸旭惯有的举动,进了殿,先到暖炉旁驱散身上的寒意,再脱下披风和外衣放在屏风上,然后再轻轻地钻进被子里,抱住自己,让自己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心底似乎有一个什么稳稳地落了下来,可是,青汐并未察觉到自己心底的变化。
夜宸旭躺在一侧,见青汐的双眼睁着,轻声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觉得冷?”说着,夜宸旭就将手掌覆在青汐的后背上。
软软的声音带着关切,渗入青汐的心底,掀起了涟漪,她推开夜宸旭的手,浅浅一笑道:“不用了,我不冷。”
夜宸旭反手将她的手握住,触到她指尖的冰冷,眉头微蹙,嗔责道:“你总是爱逞强。”说着,将青汐的身子搬过去,手贴着她的背心。
一股暖流淌入,骨子里的寒意渐渐被驱散。绷紧的筋骨和肌肉也渐渐放松下来,青汐微微叮咛一声,舒服地闭上了眸子,声音也变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