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渐不语,静静地走下来,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殿外,在雪花飘落的那一瞬间,他的泪水也悄然滑落。
他已经坐在铜台阁上足足两个时辰了,他在禅房呆到天黑,便独自上了铜台阁,才两个时辰,御花园的地便铺上了一层雪白,有宫人走过雪地,有清晰的脚印如同飞鸿掠过,片刻便消失了。
属于他们温暖的时光不多,唯独最深刻的,便是山洞那两天了。两人紧紧相拥的最后一瞬间,彼此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暖,但是,之后却不能再靠近一步,每进一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让他们无法行在一起。
一直怀疑,她其实并非深爱自己,每一次怀疑的时候,都希望能有一件事验证她其实深爱自己。如今,终于有了,她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救他。心疼得厉害,疼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了。
童年时候,父皇钟爱皇兄,对他并不十分宠爱。年少的时候看的最多的,是父皇手把手教皇兄写字,还有教他拉弓引箭,母后也总是宠溺地看着皇兄,只要皇兄张口问,父皇和母后没有不满足他的。开始的时候,他会觉得十分失落,但是久而久之,皇兄与他关系好了起来,皇兄代替父皇宠爱他,他便心满意足起来。但是,皇兄的爱,到底是带着私心的,他希望自己以后臣服于他,对他,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这些年,真心爱着自己的,大概就只有那倔强的小女人了。
但是,他连她死都没能在她身边,让她孤零零地在冷宫死去。
“小言,没有了你,朕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手里提着一壶冷酒,好久好久,才仰头喝一口,苦涩辛辣的酒从嗓子一直滑落胃部,有火烧的感觉,更烧得他的心痛不欲生。
李元一直陪同在身边,不敢劝,也不敢问。
已经有人出宫去请莫离和庆王,但是莫离去了军机处,庆王则在家用膳,毛乐言也在,她还不知道庆王已经跟他说了她舍命救他一事,只听闻皇帝不好了,手中一颤,筷子便当当落地。
问明白了情况,毛乐言气得不得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庆王赶紧入宫去劝。这么大的风雪,他一人坐在铜台阁,莫非不知道有人担心么?
庆王脸色灰暗,连忙丢下筷子就跟宫人走。毛乐言瞧着他们走出去,眼泪便刷刷地落下,想拭干眼泪,却看见玉姑姑递过来的手绢,“你也感动是吗?”玉姑姑若有所思地道。
毛乐言收敛一脸的伤痛,用澄明的眸光看着玉姑姑,“是感动,也替师姐高兴,毕竟有一个男人如此深爱自己,是世间难求的福分。”她伸手接过手绢,轻轻地拭去眼泪,只是泪水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傻姑娘,别哭了。”玉姑姑慈爱地道,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宠爱自己的孩子一般。
毛乐言心更酸了,半年后,她不止要离开刘渐,还要真正离开这里所有的人,就算回到现代,她的心已经缺失了一块,再无法修整。
庆王急急感到铜台阁,刘渐已经冻得面容苍白了,李元不敢命人去告知太后,只一味地派人在旁边生火,皇帝也不管他,仿佛坐在铜台阁的只是一具躯壳,而他的灵魂,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刘渐撑起油纸伞,挡住漫天纷飞的雪花,哀声道:“渐,你何苦这样?”自从刘渐登基为帝,庆王便很好唤他的名字,因为刘渐是他的皇叔,更是当今皇帝,所以,以示尊重,便改口称皇上了。但是今夜,他用朋友的身份来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