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白影子带着那个少年到了一条黑乎乎的河边,那个少年一看到那条河,又凄厉的惨叫起来,边叫边剧烈的挣扎,好几次,他差一点点就从那些白影子手里挣脱了,然而力量并不足够,又被那些白影子抓了回来。
那些白影子走到河里,把少年浸泡在黑水中,等少年快窒息了,又提上来,还没等他缓过气,又按下去——这个动作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魏宁站在一边,先是看得义愤填膺,冲上去想阻止那些白影子,但是身体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他对眼前这一幕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个冰冷的事实摆在了魏宁眼前。
不久,魏宁就看得心胆俱裂,这些白影子到底是有多残忍,让一个少年这样重复着死亡的过程,太可怕了,这个少年太悲惨了,太可怜了,魏宁一个大男人,看得眼眶发红,手握成拳,胸膛一起一伏,激烈的情绪在其中翻腾着。
他要把那个少年救出来,魏宁在一旁暴躁地走来走去。
也许是折磨得够了,白影子们放开了那个少年,接着,慢慢散开,留下那个少年在原地,那个少年半个身体浸泡在水里,惨白的手指无力地抓着水里腐臭的烂泥。
过了一会儿,那个少年抬起了头,沾满了脏东西的脸上,如同木偶,毫无表情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他用细瘦的手慢慢撑起了身体,一点点从水里爬到了岸上,就在那烂泥中躺了下来,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
一直站在旁边的魏宁,也走了过来,陪着他坐在那片烂泥中。
魏宁用发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少年,低声说,“那帮孙子已经走了,起来啊,快起来,我们走,离开这里!”
然而,那个少年如同死人般的灰色眼睛,就那么睁着。
他没有听到魏宁的话,也没有看到魏宁的人。
魏宁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摸了摸少年湿漉漉的头发,“别怕——”魏宁听到自己言不由衷的这样说。
草,怎么可能不怕。
那个少年似有所感地侧过头,还沾着烂泥的额头刚好碰到了魏宁的手,魏宁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了一股冰冷,少年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种奇妙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在笑,却又像在哭。
躺了一会儿之后,少年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挪到水边,用手捧着河水,洗了把脸,直到把脏污全都擦干净,露出了雪一样白净的脸。
接着,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黑暗中走去,目标明确,脚步坚定,不知走了多久,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魏宁觉得自己的脚重的有些抬不起来的时候,少年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而是出现了许多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些影子很庞大,匍匐在地上,如同正窥伺着猎物的猛兽。
少年就走在这些“猛兽”之间,魏宁越走越觉得眼前这些庞大的影子很熟悉,尤其是脚下的路,他好像凭着本能就知道这里该转弯了,那里该直走。
走了一阵子,少年停了下来,他好像犹豫了一下,魏宁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影子,好眼熟,他忍不住举步走了过去,在走到那影子附近时,就融入了其中,魏宁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回来,幸好,他一后退,又从影子中抽身出来,然而,此时,少年却动了起来,他看准了一个方向,直接往前走,魏宁紧随其后。
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灯。
一个与魏宁相同面目,只比他年轻的“小魏宁”坐在书桌前,正在做功课,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少年和魏宁,少年慢慢走过去,他趴在书桌上,专注地看着“小魏宁”,“小魏宁”无知无觉,低着头,一脸不耐烦地在纸张上写写算算,然后,少年就伸出手,带出了一地的水,他的嘴巴无声张合。
“阿宁哥哥,救救我——”
灯火发出“啪滋”的一声轻响后,熄灭了,一本书从桌上掉了下来,正砸在了“小魏宁”的脚背上,“小魏宁”吓得大叫起来,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年轻了很多的魏妈妈一脸紧张地跑进来。
“小魏宁”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来求救的少年,没看到少年流下的眼泪湿透了那盏灯。
只有站在一边的魏宁看到了,他的脸上划下两道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