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天忙到亥初,倚在榻上听了这事儿,好悬没被醋熏得睡不着,好在手边儿虽然那个装利钱的小匣子不在,却还有某两个小人偶,狠狠敲了两下小人偶的脑瓜子,只当是敲了胆敢吃自家汤圆儿豆腐的某登徒子家老父的脑袋出了气,想想又觉得不值,毕竟吃豆腐的是某个辖制得自家老父连给他哥娶媳妇都不敢自专的混帐小子,少不得又摩挲了几下那两个小人偶,只当是安慰了校园全能高手。
这么一敲一摸的,倒是心绪平定了些许,虽仍醋着,倒睡了一夜香甜,只次日起来早朝之后用早膳,特特要了凉拌芥蓝,酸酸的正好下饭,只可惜西配殿里还有大臣等着,陈老太傅又已经到了侧殿给太子讲书,否则皇帝实在是想将汤圆儿唤过来一道儿吃饭,现在嘛……
其实凉拌芥蓝因为御厨只按皇帝一贯的口味做,其实不怎么酸,怎奈皇帝一想到早些儿和汤圆儿用早膳的定是贾敬那臭小子,虽消息仍未来,说不定又被狠吃了一些豆腐去,就满心底里冒出酸泡泡,一路酸到嘴巴里,配合着原不甚酸的凉拌芥蓝,吃在今天恰好想吃酸味儿的皇帝嘴里,倒是恰好够味儿。
于是今天的御厨就莫名得了赏,且不提他,只说另一边儿,方才小太子和贾敬愉快用过早膳,因菜地里最后一茬儿芥蓝刚刚被皇帝命人收走了,小太子不需要再捉虫,小母鸡却仍养着,一看到小太子走到院子里就咯咯叫唤,小太子少不得命内监另拿点什么来喂它。
是以陈老太傅刚进来时,正好看到小太子板着小脸儿命内监将米粒拿回去,说是虽皇宫内院不比民宅,但也没到连一只母鸡都精贵得要用米粒喂养的地步——殊不知天下还有多少人,连大米都舍不得吃呢?就是没有麦糠,只往厨房里拿挑剩的菜叶子就是。如果厨房那里果然物资充足,不拘食物也好换成银钱也罢,只管省下来,悄悄儿往外头贫民处布施了,总是心意。
原想着讨好小太子的内监碰了一鼻子灰,好在小太子只说他几句,倒没惩治他,因此连声应诺退下换了菜叶子不提。
陈老太傅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虽皇帝一早儿就免了他私底下给太子的跪拜之礼,老太傅还是深深弯下腰去,虽没跪倒,一个常礼却行得前所未有的虔诚。
小太子背着左手,腆着肚子受了,右手接过内监送来的不甚好也还没发黄烂坏的菜叶子,却没立刻去喂小母鸡,倒踱了几步上前,略扶了老太傅一把,一边儿往院子里摆好的椅子上走去,一边儿关心老太傅的腰背。
虽老太傅连声说自己还没老到那地步,给殿下施礼是应当的,小太子因做了些农活,倒很觉得这样弯腰什么的,其实比跪倒还累人些,再又陈老太傅不仅年龄不小,他还是皇父的师傅,虽现给他讲着故事启着蒙,却不能只当一般皇子师傅看待。
因此很坚持,皇父明明免了老太傅私底下的跪礼,若反而让老太傅施这么不跪却比跪还累的礼,岂不是辜负了皇父对臣下的一片爱心吗?
小太子亲自扶着老太傅在椅子上坐下,陈老太傅坐着这张其实往里日小太子捉虫子挑水时他也坐着的椅子,感觉却尤其不同。
从某个角度讲,甚至比捧着那大半筐芥蓝回家时更感动。
偏小太子还如此体贴,说全不施礼他自己虽不介意,却恐老太傅违了臣道自己心下不安,因此只管如以往一般适当的弯腰颔首即可。
陈老太傅越发感动,只是他太感动了,一时倒忘了回答小太子的话,倒让小太子略微起疑:老太傅也不是今天才来偏殿的,怎么今儿的礼这么大?难不成是孤做了什么让您看不过,又骂不得打不得的,只好折腾自己提醒孤?
陈老太傅忙忙摇头,虽然他进来时看到了是贾敬抱着小太子出来、到了院中才放下的,当时虽有些犹豫是否要将这一行为列入“过”了的行列,但小太子接下来的说话行事皆如此仁和悯下,贾敬又始终略慢了一步跟在小太子身后,并没有再失礼,陈老太傅哪里还舍得计较?
小太子好不容易弄明白原来陈老太傅是被感动的,当下又好笑又略微惭愧地摇头:“孤做得不够好,到底养的一只小母鸡,只每日下一颗蛋讨得皇父欢喜,却也还是吃得比不少人还好些儿。”
小太子看得真真的,刚刚那叶子虽然不够鲜嫩,确实上不了他和皇父的餐桌,但比起那个种得一点时新蔬菜都只想着担到城里头贩卖、自己只有卖不完的时候才有什么吃什么的老农,其实还是好了不少,至少还没发黄呢!
陈老太傅险些被感动得老泪纵横,小太子却理所当然地:“那些是皇父的子民,将来也是孤的子民,孤自然要心疼的。”
虽没谁特意和他讲过,但小太子就是莫名知道,不心疼自己父亲的财产,那是大大的不妥。更别提那还是未来将由他继承的财产,自然是照顾得越周到越好。
自己的财产确实应该爱惜,可古往今来那许多帝皇,真明白这一点的能有几个?
陈老太傅微微笑,倒没再因为小太子大咧咧直言大青以后是他的,而大惊失色,只还是少不得要提醒一句,很多事虽然是事实,却不好宣诸于口。虽圣上慈爱宽和,不会在意殿下直言,却也要避免那些个小人生事。
小太子眨巴眨巴大眼睛,爽快点头,却又安慰老太傅:“孤知道,在别处再不说的。只是这里是皇父的寝宫,太傅和贾卿也都不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