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贾敬终于开始变声了,还是皇帝通知的他家老爹。
也不是皇帝就真的对贾敬关注得比他爹都用心,实在是事情不大,说起来却有可乐,向皇帝汇报太子每日概况的人,少不得也当成趣事儿和皇帝说了解乏。
真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小太子实在体恤人,别说臣下,自从去年某日忽然来了兴致,自己跑去后殿亲自给皇帝提了洗脸水,好容易左侍卫右内监的护着,分了足足六次才从井里头提起大半盆水,还在十月中的天气里就被井水冷得一激灵之后,虽然仍觉得奴才就是该说好听的、做让他舒服的事情,却没再那么轻贱奴才,偶尔小内监小宫人犯了错,只要不是故意的、危害也不大的,茶水不合口、墨汁偶尔溅出来一点儿、梳头发时偶尔扯断一两根头发、洗澡水有时候略烫了些儿之类的小事,小太子再不责罚人的。
而对臣下,自然更好,陈老太傅讲故事的时候,不只有座位,还有靠垫,冷了加炭炉,渴了有茶水,有次忽然倒春寒,小太子不只赐了大氅手炉,还命人抬了暖轿来,一路将老太傅送到宫门口,换了他陈家自己的轿子后方罢。
对于贾敬,小太子自然只有好的。
只是贾敬不比老太傅三朝老臣,平日虽和太子随意,太子却也没对他多恭敬;再有贾敬又一贯的身体好,冷也不怕热也不怕,让小太子想对他好都无从做起,就是有心多赏赐些,也因为陈老太傅讲的某个故事引发的“慎哉爱憎之时”启发了,早早地就明白了真对一个人好,不是在自己还无力保全于他时,就大咧咧地将所有好的都赐予他,只有给他保得住的才是最好的,是以虽然每逢时节多有赏赐,却从不越分。
现在难得贾敬忽然话越发少了,只见礼、请安、并有问时方答一二,却也是“是”、“对”、“不必”一类的简洁至极,小太子少不得在陈老太傅告退后,留下贾敬关心一二。
一开始,贾敬只简单说“臣无事”,声音略低些,却听不出什么,等到小太子急了,亲自上手试过他的体温,又让何砌试过,确认过贾敬没有生病之后,还问不出什么,小汤圆儿脸终于鼓起来了:
究竟是谁惹了孤的侍读?总不会是那些御史在被皇父敲打后还敢找事吧?还是说那些个兄弟们看了自个儿的玉件儿眼红,竟跑去为难贾卿?
小太子固然不会因为他家大哥在看他那套儿玉件儿时,失手将其中两个小人偶摔在地上,就真和兄长恼了。
虽然他急巴巴地跳下椅子亲自捡起人偶儿、又眼圈红红地仔细查看确认了依然完好后,才松一口大气的模样儿,委实可怜,但兄友弟恭什么的,虽然在君臣之别后头,但只看他皇父对伯王的好,小太子也不会因为一件儿玩器和兄长变脸,无论多心爱的物事都一样。
事实上,在小太子紧张完玉件儿之后,还很是体贴地安慰兄长来着。
但如果为难了他的侍读就又不同了。
他的侍读可是皇父钦点了探花儿,就是只有皇父能走的御道也走过一遍的,现任从五品太子侍读,可不是什么合该给皇家子弟制作小玩意儿的内务府匠人!
小太子越想越恼,倒是贾敬虽然对凡间帝皇家没什么敬畏,到底不愿意小太子和他哥哥闹翻,赶紧开口说明皇长子并不曾特意为了什么事来找过他,他不开口,只是近日不怎么想说话罢了……
却不想,贾敬只一两个字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就是一连三五字也不过略微低沉些,但这么一说好几句,小太子立刻发现了:
“贾卿还说没病着,怎么声音都哑了?”
又转头看何砌一眼,因他自己原也信了贾敬没病,倒没怎么责怪何砌,只一连声地要人去传太医,何砌已经觉得不对,但小内监跑得飞快,皇帝寝宫又是日夜都有御医值守的,因此在何砌想好怎么开口前,御医已经来了,他也就干脆闭上嘴,只看着御医把脉。
果然不一会,御医就笑着给小太子又行了个礼:“贾侍读无事,想是终于长成了要变声。这阵子少耗嗓子就好,若不放心,吃些清喉解毒的汤水也就是了,药却是不必的。”
小太子眨巴着眼睛不解,待得御医细细说了,他才明白,原来贾卿侍读了近一年,之前竟还一直是个孩子啊!
只是又好奇:“难道人长大了,都会这样嘛?”
御医笑:“男子都会如此。”
小太子就摸摸自己的喉咙,低声喃喃:“我再也不笑话小鸭子声音难听了。”因为某一日,他也会变成公鸭嗓的。
贾敬的脸色已经清淡得木然了,倒是御医符合了一句:“民间是常叫十三四岁的男孩儿鸭嗓子的。”
小太子越发好笑,虽当着御医的面忍住没笑话贾敬,一转头就扑贾敬怀里大笑了好一会子:“当日在老农家里,贾卿还嫌弃鸭子吵闹脏臭呢!却不想……呵呵!”
贾敬木着脸:“好歹臣只嗓子嘶哑一阵子,又不吵人,又没臭得殿下暗地里直皱眉。”
小太子也不计较贾敬言语冒犯,越发乐呵地笑了小一刻,脑袋瓜蹭得贾敬衣襟都乱了,当然小太子自己少不得也要将头发重新梳过。
就是皇帝后来听说了,也难得没醋自家汤圆儿又被贾敬抱了去,倒是乐呵呵地也笑了一会:贾家那小子平日看着稳重,却原来也不过是个一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