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贾侍读诶!您不会真的存心挑拨万岁和太子爷的父子关系的吧?那人偶儿还可以说探花儿也偶尔有没见识的,可这话问得,委实诛心啊!传出去容易得罪万岁不说,如果太子爷真答了个“是”字,那绝对是满朝上下文武百官一块儿得罪了没商量的啊!
何砌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了,和贾代化那是老同事,难得贾代化虽然大咧咧的,对于太监却不会一味儿看不起——
虽然他对于看不起的太监确实表现得比对一般人更看不起,例如先太皇太后宫里那个总管太监,贾代化说不鸟他就不鸟他,当着先太皇太后都敢说没得外官无故结交内监的理儿。
可对看得起的,却是完全没当人家是太监,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完全无压力,因着何砌是早年当今出花时自愿贴身伺候的,贾代化颇看得起他。有次宫外遇上了,还让贾敬喊他世叔来着。
——何砌这些天也没特意照顾贾敬,反正太子爷对他够照顾的了,可是今儿这话……
何砌跟着小太子伺候,可还肩负着和皇帝报告太子起居诸事的,虽然小事多是一句带过,可是现在这话儿……
何砌和贾代化的交情那是真好,完全不需利益交换的那种。
但这交情的前提是,忠于皇帝。
现在贾敬说了这话,何砌再念着和贾代化几十年的交情,也不可能为其遮掩的。
万岁三十好几才得了这么一个嫡子,可容不得人挑拨。
何砌给贾敬扣了顶挑拨天家父子情分的帽子,原本虽然不甚热切其实却很温和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贾敬当然有所察觉,却没在意,只看着小太子。
小太子果然又皱巴了胖脸儿,论起识人之明,他自是不如皇父的,贾卿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皇父刚刚挑了他给自己侍读时,自己还各种不满意呢!结果才几天,就连贾卿休沐一天都觉得不怎么适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太子的圆嘴巴越发嘟了起来,孤到底要怎么做呢?
贾敬摊手:“臣是臣,又不是君,怎么知道君要怎么做?呃,也不知道储君要怎么做。”
小太子瞪大眼睛:“贾卿也有不知道的?”
贾敬点头:“臣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不知道的。”
小太子好奇:“你怎么知道神仙也有不知道的?难道你见过?”
贾敬点头,小太子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儿:“又哄孤!”别看孤小,孤明白得很!皇父和孤都没有那么大福分见过神仙呢,你能见过?
贾敬有些儿小无奈,怎么真话反而不得这位小殿下信呢?
小太子不信归不信,先前的对话却还是放在了心里,巧的是,今儿皇帝虽然没有前天那么闲,却好歹也在小太子睡着前就得空过来看看他。
父子两个看了一回贾敬今儿进上的人偶小玉件,皇帝被那三个太子小人偶萌杀一回,又被小太子学着给自己捶肩拍背的动作感动得一副铁石心肠也融化了一回,正一边琢磨着回头怎么和贾敬再要一套儿人偶小玉件合适,一边准备让宫人来为小太子更衣洗漱,却听得小太子忽然问:“皇父,孤该怎么做呢?”
皇帝不解:“什么怎么做?”
小太子就将今天和贾敬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皱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帝:“贾卿真笨,还是探花儿呢,居然也不知道!孤就只好问皇父了。”
这话说得,不是阿谀拍马却比臣下奴才的阿谀拍马更让皇帝愉悦。
不过小太子的这个问题可真不好回答,皇帝活了将近三十八年,做了三十年皇帝,也还没全弄明白了。
小太子惊讶,皇父也不明白?
皇帝莫名有些脸红,可是对着小太子信任澄澈的眼睛,他又不愿意拿空话哄他,于是脸红归脸红,皇帝还是很干脆地点头:“也许皇父一辈子都无法全都弄明白,不过保成放心,皇父一定会把自己弄明白了的那些,都好好教给你的。”
原想着保成还小,但现在看来,或许已经是时候了。
小有小的教法,慢慢儿从小教起,保成将来,一定会是比自己更出色的帝皇。
小太子蹭着皇帝的脸:“皇父是最好的。”
皇帝失笑,总要一代比一代好,大青才能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呢。
小太子继续蹭啊蹭,皇父就是最好最好的,谁也比不过。
皇帝哈哈大笑:“是。为了阿父的小保成,阿父也必须再努力才行。”
两父子就那么你蹭过来我蹭过去,何砌悄悄舒了口气。
贾家那小子,嘿!还真是贾代化的崽,每每吓人得很,却偏偏好运的比自己这个日夜服侍于万岁身侧的,还更得万岁的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