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湿润的草丛里,蛐蛐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饱和了潮气的风只有几缕,夏季的夜晚闷热异常。
玲珑只穿了件自制的吊带裙,长发已经全部盘到发顶,可还是热得冒了一层汗。酸涩的眼睛从嫁妆单子上移开。她懒洋洋地将下颌抵在炕桌上,只觉得胳膊疼、腿疼、全身疼。
她烦躁地用手指推倒炕桌上立起来的砚石,又立起来。再推倒。无聊地玩了几次,实在腻烦,高声叫道:
“丹心,热死了!给我扇风!”
“不能扇,会着凉的。御医不是说了,忍一忍就好了,现在若是生病。麻烦就大了。”苦口婆心的劝说声响起,声随人至,水流觞从外边步进来。
玲珑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回来?”
“不是告诉过你了,墨翟的寿宴。”他无奈地回答。自她怀孕后从聊城回来开始。经常对他莫名其妙地不满,如今他已经淡定了。
玲珑哼了一声:“墨翟怎么样?不是说卧病在床了吗?”
“只露了一面就进去了,身子的确不太好,花萼的意思是好像中了某种毒。墨家现在的内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墨羽从前倒是小瞧他了,才认祖归宗几天,就在内部拉拢了一批人。”水流觞坐在她对面,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感觉尚温,吩咐道,“来人,给本王倒杯凉茶!”
丹心连忙从外面端来凉茶,玲珑看着水流觞泛红的脸,问:
“你喝酒了?”
“没有。现在筵席上的酒全换成了烧酒,那东西我根本不能喝。外边太热了。”水流觞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啜了一口凉茶。
玲珑紧紧地盯着那挂满寒凉水珠的茶杯,干燥的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撒娇道:
“我也要喝!”
水流觞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将杯子递过来。玲珑心中一喜,刚要张嘴去接,杯子却突然被他收了回去。察觉到自己被耍了,她立刻不满地瞪住她,他好整以暇地道:
“你不能用冰,御医说过,一旦着凉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
“烦死了!什么都不能干还要忌口,又要出这么多汗,全身疼,连脚也肿了!生孩子这么麻烦,干脆你替我生吧!”她瞪起眼,嘟着的嘴都能吊上两只油瓶。
“好啊,下辈子我替你生。”他脆生生地答应,拿起桌上的纸张,笑问,“你刚刚在干什么?这是?”
“嫁妆单子,豆荚、豆沙、葛青要出嫁了。我今天顺便也遣散了畅春园。明珠公主前来和亲,幽王府必须全部肃清以表示对夜郎国公主的尊重,不想进庙里修行就拿了遣散费自己走路。”
水流觞眉一挑,笑吟吟道:“你倒是会找借口,既不用再吃干醋了,还让人怨不着你,别人还得说你贤惠。”
“我才不是吃干醋。畅春园里那群女人没用还费钱,我早就想清了。不过你后院的那些女人一点都不留恋你,我一发公告,她们全部打算领遣散费各回各家。”
“那是因为她们觉得有你在,她们连白骨都不如,自惭形秽,只能离开。”他笑嘻嘻地说。
玲珑闻言,顿时心花怒放起来,过了一阵回过味,皱了皱心问:
“你干吗突然夸我?”
“我哪有夸你,我只是在说心里话。”他认真地道。
玲珑愣了愣,紧接着咬住下嘴唇哧哧地笑了起来。
水流觞觉得她这个表情特好笑,忽然只听她“哎呦”一声痛呼,把他吓了一跳,慌忙坐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腿!腿!腿抽筋了!”她皱着眉连连说。
水流觞忙蹲下来,将她的腿架在膝盖上细细地揉捏着,轻重缓急地帮助她舒缓紧张的肌肉。她愣愣地看着他,他按摩了一阵,抬起头担心地问:
“好点了吗?”
她愣了愣,才点点头。他不解地问: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有。”她闭上张开的嘴,回答,“就是觉得让王爷替我按摩,我好荣幸,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顺便帮我按摩全身吧。”
水流觞哭笑不得,站起来服侍她躺下,坐在旁边一面细心地帮她按压,一面问:
“这样行吗?”
他的手在她身上时轻时重地揉捏着,缓解了酸痛,让她的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仿佛被融化了一样软绵绵的。她闭着眼睛,舒服地轻轻哼了声。
他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她的声音,惊讶地低头一看,居然呼呼睡着了。他哭笑不得,注视着她睡梦时泛着嫣红的脸,只觉得心脏软软的,过了一阵,俯下头去在她湿润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轻说:
“辛苦你了,小东西。”。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