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以为曲卿臣会说些什么,但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不动不闪,就这般看着她。
当她想要走上前时,他又忽然背过身去。摆了摆手。
宁芷便不再动了,多年来的夫妻相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她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他是不想被她打扰的。想到这,她轻轻地嘱咐了一下,便转过身,把屋门带上,吱嘎一声,就要关上时,缝隙中,男子挺然的身躯好似很疲惫地坐在座椅上。
坐下时的身姿依然那般挺拔,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他似乎很累,一时间那黑黑的小屋中,充满了颓废的、惘然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死寂……
最后一丝缝隙也关上了。
宁芷抬起头,看向空中,夜晚的夜色依然皎洁,他们一直都是这般。不管人间如何的血雨腥风,他们也只是这般……
摇了摇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感慨驱走,领着一直等在外面的仁语回了房间。深冬,尚京。
肃杀的寒风让天地间的一切都战战兢兢的。即使是那些老树也不禁挺直了一根根上冻了的枝条,好似刑场上梗着脖子等待挨刀的囚徒。
此时的尚京,人心惶惶,每一个生命存在的意义也许无非就是等着刀子砍过来。每一个清晨也只是死期的又一次延后,一个又一个。
正如这一个,惨白的寒霜覆盖在皇家狱场上所有物体的表面,活脱脱像极了缟素的丧服。也许是老天突然开了开眼,让世间刍狗一般的万物披麻戴孝一番,以示天地的仁慈。
两旁的树木被寒风鞭笞着,抖了抖枝条上的沉雪,带着所剩无几的枯枝,仿佛孝子出殡时手里的招魂幡,只是颜色不十分好看,枯黄上抹着灰白。
比这更灰白的是倒伏在泥泞中饿殍的脸,在这河畔不大的狱场边缘就有三五具之多。残缺的肢体,褴褛的破衣,合着污黑的烂泥,发酵着恶臭的氤氲。可能这森冷的寒冬让乌鸦和野狗都倦怠了,竟然没有来饕餮这腐烂的盛宴。
尚京这块皇城脚下的地方由于老皇帝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而人人自危,一时之间二皇子的皇后派,三皇子萧贵妃这边,还有被废黜的前太子九皇子那边,或者明哲保身,退出这场血杀的前线,或者开始结党营私,暗自勾结……
此时,一座恢弘的院子前的门被拉了开来,嬴流月身着一件紫色带着流苏的披肩。脖子上围了一件银貂围脖。在那毛绒上露出一张受冻的小脸,看着如同这寒冬时节一朵娇艳不俗的花,那红色的小靴上用金线绣了几只荷花,踩在脚上,吱嘎吱嘎,真像是在大冬天里生出的一朵荷花。
“好了,起轿吧。”
轿子一路向东而去,大概行了一个时辰,在傍晚时分停在了一座高大的府邸前。
“你们都在外等着吧,馨着整了整衣裳,走上前去轻叩着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听了女子的话后急忙奔进大院通报去了。
此时曲卿臣正在跟宁芷用着晚膳,听到下人们通报,便吩咐把人领到大厅中去。说完随即起身,宁芷在后面小步跟上。
大厅之上,赢流月微微福了一礼。便坐在了客座上。
“赢小姐这么晚前来,不知可是相爷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赢流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虽只是青色素衫,却仍旧那般贵气逼人,仿佛此时这天子脚下的任何血腥与动乱都跟他靠不上丝毫关系。可偏偏,又都离不开他……
“确实是家父让我前来的。”说着便看了看四周。曲卿臣会意地摒退了左右伺候的人。
嬴流月那双美眸在宁芷身上停了片刻,便转过视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儿。
“这是家父让我给曲将军的,请将军过目。”说着叫丫鬟馨兰给呈了上去。
曲卿臣看着手上的信封,一张脸不见丝毫颜色,嬴流月也不知对于那上面父亲所提的……他究竟作何感想。倒是宁芷知道旁边的这个男人该是动了气的,从那微微皱起又瞬间平缓下来的眉毛以及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她便是知道的。
“嬴相爷所说之事,在下已记在心里,请容我回头好好思量思量。”
“那是自然。”说着话锋一转,含情脉脉地看着主位上的曲卿臣道:“那日之约,蓝公子已通知了我,知道将军身有要务,脱身不开,改日竹林之内再与将军对弈。”
曲卿臣冲她点头一笑,一旁的宁芷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默契,只觉浑身发冷,那日在紫竹林中,她躲在水底的时候似是听到了两人的声音,但却并不真切,这样一想,又觉得浑身发冷,莫不是两个人早早就在那里相见了数百回?
恰缝这时,蓝允走了进来,靠向曲卿臣小声说了一句,曲卿臣忙起身,向嬴流月道了声抱歉,军中有紧急事务需要立刻处理,便匆匆出了府。只是临去前吩咐宁芷好生照顾着。
一时之间,空旷的大厅中只剩下宁芷、嬴流月以及她带来的婢女三个人。气氛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今年这尚京也不知怎的了,竟下了这般大的雪,妹妹出门的时候也不穿一件,等会走的时候,我叫人把我那件狐裘给妹妹披上——”说着便喊了仁语让她去把她房中放在第二格的狐裘给拿来。
“那就多谢姐姐了,流月自小就跟寻常女子不同,偏爱些舞刀弄枪的东西,爹爹常笑